這次約見的地方是惠譽茶樓。
昨兒個才在明樊樓鬧出笑話,李沐桐再是厚臉皮,近期也不會再去了。
推開包廂的門,林採安宿醉沒醒徹底,還蔫巴的歪在椅子裡,秦雲念已經衝過來,拉著李沐桐上下打量。
“宋三郎回去沒有為難你吧?”
那架勢簡直生怕好友缺胳膊少腿了。
李沐桐好笑之餘,心窩裡也暖融融的。
“我沒事,好歹還掛著個公主名頭呢,他一個駙馬能把我怎麼樣,總不能真把我打一頓吧?”
秦雲念吃驚的看著她。
林採安懶散的打了個大哈欠,“雲念我就說了吧,我們長熙是真的放下了,才不是故意為渣男作賤自己。”
秦雲念鬆了口氣的笑道,“長熙你能想開就最好了,你之前那般在意宋三郎,還以為……罷了,不說了。”
李沐桐由著秦雲念牽她上了矮榻,林採安立即往裡挪了挪,騰出位置。
才動一下,林採安就抱頭呼痛,灌了兩杯冷茶才好點。
看林採安的難受勁兒,李沐桐也覺得宿醉不舒服極了。
懊惱道,“喝酒還是誤事,今後可不跟你們這麼喝了。
說起來,採安你保證過昨兒瞧的那出戲,不會被人知道吧?”
李沐桐可以不在乎宋知衍怎麼想,但是她昨兒那麼一鬧還是出格。
當眾說要納面首什麼的,若是傳到父皇耳朵裡,她少不了要挨一頓批。
父皇雖然疼她,可到底先君臣,後父女。
還是要考慮著身為臣子的宋知衍的心情。
要再實錘了她跟林採安看光膀子的男人,那罪名可就大了去了。
很多事偷摸著來,不放在臺面上,那就無所謂,一旦傳了出去,麻煩可就無窮盡了。
林採安,“長熙你就放心好了,明樊樓但凡還想開下去,就不會讓人抓到把柄的。”
在京城開著的酒樓,哪個沒有背景。
林採安這麼說了,李沐桐終於放下心來。
秦雲念揶揄道,“而且昨兒長熙放話時候,被你駙馬撞到,其實還是好事。”
李沐桐,“怎麼說?”
“說你是故意作戲給他看,爭風吃醋唄。”林採安附和。
李沐桐,“……”
這麼一說,倒確實是以前她會做的事。
前有宋知衍跟秦四小姐鬧風流韻事,她就假借醉酒要納面首,也說的通。
林採安還教李沐桐怎麼圓了邏輯,若是今後大慶帝責問,該怎麼回答。
也就兩好友確認了李沐桐確實改變了心意,才敢這麼提議。
李沐桐未必會採納建議,還是謝了她們的好意。
林採安攬著她肩膀,“長熙你放下了就好。先前雲念可操心了,生怕你這麼傻呼呼的一條路走到黑。”
秦雲念反駁,“明明你自己也操心,今兒還給長熙備了憶苦思甜曲。”
李沐桐立即警惕,“別又是什麼不正經的東西吧?”
林採安不屑道,“怎麼會呢?
就是講了農女的日常,就把一群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們給嚇壞了。
連近來婚嫁行情都給改了,鬧著寧可做世家名門妾,不做寒門妻的。”
“一首曲子而已,能這麼厲害?”這麼一說,倒還真勾起來李沐桐的些許好奇。
“那就聽聽唄。”秦雲念故意賣了個關子。
李沐桐同意了。
很快歌姬跟琴師陸續進來,擺開陣仗,熟練的唱了起來。
曲兒唱的果然就是鄉下農女看似普通的一日。
從天不亮就一直忙忙碌碌,完全不停歇,做不完的農活,忙不完的家務。
一直等到天黑透了,村裡犬吠鳥鳴都聽不到了,農女才能在家人的呼嚕聲裡,自己爬上炕角去休息。
睡不了兩個時辰,迎接的又會是她疲憊的新一天。
曲子內容過於沉重,但曲調又纏綿,頗有娓娓道來之感。
一曲終了,李沐桐好似還沉浸在曲中農女的疲憊之中。
林採安嬉笑跟李沐桐打趣,“長熙,怎麼樣,聽完有沒有戀愛腦死了一地?”
李沐桐想了想,自己前世被囚禁別院至死,跟這農女日夜勞作,說不準哪個更慘。
而且所謂死戀愛腦,李沐桐卻有不同的感悟,“姑娘清貧,卻有個愛她的人。”
“晌午姑娘做草豆腐,那要費許多水,卻沒有她挑水的活兒。
曲詞事無鉅細講了那麼多,總不至於故意不提她挑水,那就定然還有旁的人幫她。”
林採安跟秦雲念目瞪口呆,萬沒想到這曲子還能有這樣的解讀方式。
李沐桐繼續回憶,“還有煮新鮮野菜粥,也沒提何時挑了野菜,想來是先頭姑娘除草時候陪她去的那人在一旁挖了來的。”
“說明姑娘身邊有個一直陪著她吃苦做事,還能看到她付出的人在。”
李沐桐想到了自己。
一個屋簷下的夫妻,最大的殘酷莫過於無視了。
任她這麼大一個活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晃盪了六年,愣是沒法入宋知衍的眼。
還能有比這更諷刺,更無力嗎?
那邊林採安也是無語住了。
“我開始懷疑我們公主殿下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聽你這意思,若你們家那位三郎淪落到挖野菜的地步,你只怕立即能放下前塵過往,陪他去吃苦了。”
李沐桐佯怒要打她,秦雲念抿嘴直笑。
打鬧間,掌櫃的來敲門,說是惠譽茶樓裡辦了詩會,來了不少學子,其中有位就是“憶苦思甜”曲兒的作者,問她們可要見見。
李沐桐剛要拒絕,林採安率先開口。
“見吧,我要看看這作詞者,是不是真是個疼妻子的。”
說著還故意回頭看了李沐桐一眼,弄的她好氣又好笑。
“我隨口一說,你還跟我較上勁來。”
林採安灌口冷茶,又隨性的往嘴裡丟了枚葡萄,活脫脫一個女紈絝。
“看看又怎麼啦?長熙你就不好奇作出這曲兒的人,是什麼樣子?”
李沐桐真沒興趣,“萬一是個鬍子一大把的老頭子呢?有什麼好看的。”
秦雲念也一道擠兌,“做這種曲兒的,肯定都是寒門出身。剛才是誰說的,寧做高門妾?”
林採安不以為意,“我就是高門,誰配讓我做妾?就算我敢進宮,長熙你老爹也不敢收我啊。”
這話大逆不道,可確實是。
林採安是應國公府的獨女,外祖母是如今大慶帝的同胞親姐,算起來,林採安還是李沐桐的侄女呢。
就衝應國公府的權勢,還這層血緣關係,林採安還真進不了宮。
大慶帝再是好女色,也不能色到親姐姐的外孫女身上。
只要不入皇家,還真沒幾個男兒家世能高到讓林採安做妾。
沒一會兒,掌櫃的去而復返,他身後跟著的竟是一名年輕郎君,生的還頗為俊美。
李沐桐直接怔住了。
怎麼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