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馬車從錦繡坊開了出去。
秋實放下車簾,“殿下,那農女還一直在瞧我們呢。”
李沐桐,“不必管她。”
春華已經把所有錦囊都檢查了一遍,拿著最開始祝蓁蓁要贈出的錦囊,讚道。
“這小農女手藝倒是巧妙,這祥紋都是以福字構成,可惜用的料子太差了,不然帶著倒是有趣。”
李沐桐興致缺缺,“隨便處理了吧。”
“是。”春華、秋實齊齊應聲,立即知趣的不再提這些錦囊。
私底下兩婢女偷偷交換了一個眼神,她們還以為,公主會主動花大價錢買下繡品,是對那農女高看了幾分。
怎麼卻好似不是。
安靜了片刻,李沐桐又補充道,“別拿給宋知衍看到。”
兩婢女再度應下。
春華親自收了起來,她就說,公主殿下愛慕駙馬那麼多年,肯定不可能全部放下,還是會醋一下女子的手作之物。
李沐桐可不知道自家貼身大丫鬟的想法,只是眉頭微蹙,出神的望著窗外。
她重生回來,不是沒想過直接處理掉祝蓁蓁。
趁著宋知衍還未對她傾心,李沐桐收拾一個沒有身份背景的農女,完全是小菜一碟。
但是後來想想,她還是決定自己抽身。
她不是宋知衍的對手,她再重生幾回,都玩不過這個男人,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在她提和離遭到宋知衍拒絕之後,李沐桐就知道,自己離開的契機,只怕還就在祝蓁蓁身上。
為此,李沐桐不想幹涉任何原有的時間線,那就不能破壞宋知衍跟祝蓁蓁的相遇、相愛。
她去餛飩鋪子偷看祝蓁蓁,是她實在好奇,去了也只是看一眼就走,多餘的事情一點不敢做。
可誰能想轉眼又偶遇,還提前與祝蓁蓁相識,希望不會因此,動搖前世的進程吧。
李沐桐憂心這些,時間也過的飛快。
轉眼就到了次日宮宴前。
宮宴一般在酉時二刻開宴,但是百官需要攜家眷入宮,自然不可能酉時才進宮。
李沐桐剛用過午膳就開始梳洗裝扮,當下才是未時過半,她就早早的等在了前院。
宋知衍提前從衛所回來,沐浴更換了宮宴時要的衣裳。
等他收拾妥帖出來,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芍藥花叢前的李沐桐。
才是春末夏初,午後的陽光已經十分炙烈,李沐桐撐了把傘站在了樹蔭下,背後是成片盛開怒放的嫣紅色芍藥,
鮮豔之極的紅花,與碧翠欲滴的葉片,顏色反差出動人心魄的美麗。
可花影再美,都難以奪去花前美人的豔麗。
海棠紅的衣裙上,閃耀的金邊蝴蝶,猶如飛蛾撲火般,擁簇著美人。
與豔麗服飾不同的是美人瑩白的臉,李沐桐本就肌膚賽雪,鮮豔的衣服襯托下,讓她在陽光下白的幾乎會發光。
忽然美人抬眸,向宋知衍瞧來。
眼神似嗔似怪,勾魂奪魄。
宋知衍臉立即變了色,快步上前,一把扼住了李沐桐的手腕,將她往後院拖拽。
“你穿的是什麼東西,回去換掉!”
李沐桐大怒,“你發什麼瘋!”
她本來就在陽光底下等的不耐煩了,好不容易宋知衍也收拾妥帖,見她第一面就是喊她換衣裳。
李沐桐被拽的一路踉蹌,幾次差點絆倒,又一次腦袋磕在宋知衍後背上,她都想喊侍衛了,男人終於鬆開了她。
但是依舊沒好臉。
“我發瘋?不如看看你在發什麼瘋!穿成這樣你準備去幹什麼?”
“進宮啊!見我親爹孃、親兄弟姐妹們!”
李沐桐氣的不行,狗男人真有病。
她這條裙子確實與自己以往風格不大相同,但是該包的都包的嚴實,甚至於胸口款式還算比較保守的,只不過顏色鮮亮了一點。
至於這麼說她嗎?
李沐桐當了十幾年公主,難道還不清楚進宮穿什麼衣服得體嗎?
宋知衍冷笑,“今晚百官宴,可不是你們家宴,你怎麼不說宴會還有沒血緣關係的人呢?
公主殿下寂寞的要去宮宴上發春嗎?”
“宋知衍,你放肆!”
李沐桐氣的發抖,抬手狠狠的一耳光抽在了宋知衍臉上。
可惜公主殿下一身軟肉,從沒鍛鍊過,就算使出了畢生最大的勁兒,拍在武將出身的駙馬爺臉上,就跟拍蚊子似的。
別說抽偏臉了,就是連巴掌印都不顯。
宋知衍摸了摸被打的部位,似乎是被這一巴掌打醒了。
方才的暴怒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洶湧激烈的暗流在湧動。
李沐桐氣上頭了,就動了手。
打完她就慫了。
男人重臉面,尤其像宋知衍這種自尊心特別強的男人,就算給他一刀,可能都沒有抽耳光,侮辱來的嚴重。
宋知衍下頜微偏,若無其事的放下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留給李沐桐一個冷漠肅殺的背影。
等男人看不到影了,李沐桐才大大喘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背後早就被冷汗打溼了。
春華、秋實連忙來扶著她,回到陰涼的屋裡。
李沐桐連著喝了兩壺茶,才壓下心悸。
手掌傳來火辣辣的痛,時刻提醒著方才發生的一幕。
雖然害怕的要死,但隱秘的爽快,還是漫無目的的滋生。
前世的委屈,好似都散了幾分。
宋知衍未來的報復,尚未可知,但是這一巴掌打了下去,李沐桐心裡爽啊!
緩過情緒之後,時辰已經不早,再不出發,就要誤了宮宴時辰。
李沐桐扶著春華、秋實的手,登上了馬車。
腳步聲窸窸窣窣的傳來,等出發的時候,馬車邊上便多了一人。
是宋知衍黑著臉,騎馬跟在一邊。
李沐桐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她還以為剛才那一齣之後,宋知衍會獨自先行,怎麼竟然還沒走?
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
前世的宋知衍,把這一屬性發揮到了極致。
宋知衍從未在李沐桐面前表露過任何,一直隱忍不發,直到他出手時候,李沐桐直接得了一份和離書,然後被囚禁在別院。
連李沐桐的靠山,也一夕全都倒了。
父皇改為更重視宋知衍,她的兄長被髮配嶺南,母妃也重病不起。
李沐桐真真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宋知衍他的恨、他的報復,從來不會遲到。
但是未到之時,他也完全忍得住。
就比如現在。
李沐桐已經完全能想象的到,宋知衍在心裡盤算怎麼弄死她了。
前世她一心對他好,都落得個囚禁至死的下場。
這輩子她還打了他臉……
瞅不見人時候,為那一巴掌有多爽,現在李沐桐心裡就多慌。
在前世陰影,跟心虛的作用下,李沐桐心裡天平很快就倒向了求生那一邊。
她撩開了宋知衍那一邊的車窗,掐著嗓子用自己這輩子最溫柔最無辜的聲音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