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门口,一声吆喝,梅青蹦跳着来开了门。许志卿在她俏脸上轻轻拧了一把,把一包吃食丢给她。抬头看见柳烟从客厅出来,立在檐下,静静地看着自己,脸上神色温婉柔和。
许志卿朝她挤挤眉,笑道,“烟儿,再叫一声哥。”
柳烟倏忽红了脸,“我告诉娘去,你老是欺负我。”
许志卿咧嘴一笑,“烟儿,青儿,这一天的,累死我了,我去躺一会会儿,吃饭的时候叫我!”
在床上没躺片时,梅青端了一盆热水过来,见他像个“大”字摊在床上,外面的袍子也没有换下来,急道,“少爷,你先起来吧,我给你擦把脸,身上的灰也该掸一掸。”
“我爬不动,你来拉我。”
梅青放下盆,乖巧的跑来拉他,却被他一使力,娇呼一声,整个人迎面向他怀中倒去。
许志卿坏笑着,正待感受那堆柔软的冲击,忽觉胸口一痛,惊叫出声。
梅青挣扎着起来,通红着脸,噘嘴道,“让你使坏,看看,弄疼了自己。”说着,又不顾风险,俯下身子,为他解了袍子上的系带,掀开里衣,撩起药布一角,正要再矮下身子去瞧伤口,却不知何时他的两只手已经探入亵衣,还要再往里扒拉,当下心里一急,金莲一跺,“祖宗,你不要命了!”
许志卿这才两手抽回去,她也顾不得收拾衣衫,伏下身去,看清伤口并未裂开,这才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转而又想到刚才的事,连粉颈都是一片绯红,慌忙收拾着。
“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你看你现在把我弄成这样。”
“青儿,我饿。”
“夫人和烟姐正在准备着,一会就好。”
“青儿,我真饿了。”
两排好看的眼睫毛向上一翻,一对含情目冷不防瞥见一双喷火眸,梅青瞬间秒懂许志卿的意思,脸上红得要洇出血来,当下落荒而逃。
晚饭的时候,没见梅青。白氏见他问起,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饭后,趁着柳烟去给梅青送饭,白氏恨声骂道,“梅青的脸红成那种样子,是你弄得吧?让她怎么好意思出来见人?你实在是不像话。”
许志卿讪笑着,“我就是跟她开开玩笑而已,她给娘告状了?”
白氏斜了他一眼,“娘自己没长眼?”叹口气,“要不是你爹刚走,娘就张罗着把事给你们办了,唉,还是等等再说吧。以后不管怎么样,你若是辜负了人家,我可不依。”
“全凭娘做主。”
晚上,许志卿躺在床上,娘和两个丫头都睡下了,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辗转反侧,柳烟和梅青的脸交替在眼前跳动。柳烟算是自己的初恋,一直那么沉蓄清婉,自己还不曾明确表露过心迹,想起那首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有心一试,又怕唐突欺侮了她,反为不美,心里不由一阵怅惘。梅青则是成天笑靥如花,乐乐呵呵,这丫头心眼好,整个心思全在自己身上……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门被悄然推开,一个娇小的人影闪进许志卿的卧房。
翌日大早,一家子才吃过早饭,外面就有人打门。
梅青今早走路倒不似从前那般跳脱,慢吞吞地走去开了门,不多时,领着一个身穿绿袍胸前缀着练鹊补子的书吏进来。
“卑职县衙户房经承王梦麟,昨日奉知县大人之命为许总旗物色新宅,赶巧在牙行得知,有位徽州盐商举家北归,急着出卖园子。卑职看过之后觉得甚好,知县大人也亲自去瞧了,大为满意,已经做主为总旗大人置办下来。这是房契,请大人收下。”
一家人闻听,大喜过望。
许志卿拱拱手,“有劳王大人了,不知房价几何?”
王梦麟拱手一礼,“知县大人说了,这是武宣县衙合署官僚答谢总旗大人救命之恩的薄礼,请大人万勿推辞。这要说起来,当日卑职也是在场的,大人也救过我一命。”说着,恭恭敬敬施了个揖手礼。
许志卿连忙上前扶起。
“卑职按照知县大人的吩咐,昨天让人连夜把宅子洒扫收拾干净,总旗大人随时可以搬进去。”
一家人相互对视一眼,俱是兴奋难抑。
梅青揽着白氏的手臂道,“夫人,我们这就看看去可好,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白氏笑吟吟地,“好,好,就依着你。”
梅青蹦跳着出去雇车,没蹦跶两步,又赶紧慢了下来。
白氏则与柳烟赶紧去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许家的东西都教贼抢光烧光,一件不曾带出来。白氏想着买宅子的事情,知县老爷送的一百两银子也几乎没动,这几日也不过为自己和梅青添了些贴身的衣物。半刻钟工夫不到,白氏提着几个包裹出来,柳烟早就抱着个妆奁等在许志卿身边,见白氏手上吃紧,忙抢上前去,拣了那个沉甸甸的包裹接过来。
梅青在门口叫道,“车子好了!”
马车从杨思进的宅子出发,直往西去,过了总旗所,又行了半里路,折向北,再行一二里,便停了下来。
王梦麟一直和车夫挤坐在前面引路,先行跳下车,“总旗大人,就是这里了。”
许志卿刚从车厢钻出来,就迫不及待看向新宅子,没看上几眼,心里突地一沉,三个女眷随后也差不多这个反应。
宅院倒是挺高大,只是斑驳惨淡得不成样子,许志卿眉头轻皱,看向王梦麟。
王梦麟淡然一笑,“大人,卑职初见此宅时,亦不大看得上,请随我进去看看再说。”
门是用铁皮包着的墩厚木门,跨进门槛的时候,许志卿发现院墙居然差不多三尺之厚,不由咋舌。影壁看上去跟院墙一样,了无生气,全无半点雕饰。然而,绕过影壁之后,一家人全惊呆了!
如果说,之前那一段视觉体验是老式的夹带雪花的黑白电视,那么,影壁之后则是绚烂的3D奢华电影。
王梦麟不失时机地加了一段台词,“人不可貌相,宅子不能光看院墙,原来里面才是最美的。”
许志卿心道,真是无商不奸,把宅子有意做成金玉其里败絮其外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个破落户,难怪闹了这多年的贼乱,他家安然无恙。瞟了一眼影壁背面的四个金字:青山别苑,顿时觉得亮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