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驍等二十分鐘時間一到，拉著她就到客廳裡面給她上藥。
因為有些生氣的緣故，整個上藥過程林驍一句話都沒有說，全程都是低氣壓。等他給她塗完了藥膏，丟下一句記得抹藥，準備把菜端出來的時候，一滴淚珠滴到了他的手臂上。
林驍正發著愣，聽到女孩帶著哭腔說道，“都是我不好，你受傷了還給你找麻煩。我這麼大了，連個飯都做不好，我真沒用。”
“沒事的，”他想了想，手侷促地放在了她的頭頂上，權做安撫，“去吃飯吧。”
“嗯。”
她抬起頭來，眼睛還是紅紅的，臉上甚至還掛著幾滴淚珠，卻努力對他微笑，他感受得到，她不是在盡力討好他，而是在用心親近他。心裡面似乎有暖流經過，讓他的世界泛起幾分波瀾。好像，有一個這樣的女兒也沒什麼不好的。
林驍心想，如果親近他可以讓她開心的話，那麼他可以努力接受她。就當成是，他對她的補償吧。
顧涼如果知道他心裡面的想法，一定會嗤笑他的自欺欺人。明明是自己的心裡面渴望著這樣的親近，用來彌補在自己的親生女兒那裡缺失的作為父親的感覺，卻能當做是對她的補償，藉此減輕自己心中的愧疚。還真的是兩全其美呢。
他們兩個都是遵循著“食不言”的人，餐桌上的氣氛卻沒有因此變得冷凝，反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溫馨。
顧涼夾了一筷子菜在碗裡面，低頭吃菜的時候眼睛裡面有暗光劃過。怎麼能不溫馨呢，兩個懷著不同目的的人，一個刻意親近，一個刻意迎合，雖是一個帶著十足的假意，另一個卻帶著幾分真情，但因著那虛情假意的人騙過了另一個，明面上倒真是顯得一派溫馨和諧。
這次的碗筷是兩人配合著刷的。林驍雖然言辭警告不讓她碰水，顧涼還是堅持在一旁幫他。終究沒能拗得過她，林驍負責刷碗，顧涼就負責將洗好的碗筷擺放整齊。
這之後，顧涼就回了自己房間，去解決今天的作業。
過猶不及，今天的一切已經足夠了，她也不求自己現在在他心裡面能有多少分量，只要他的心門對她開放一點，她就有信心成功鑽到他的心裡面去。
她自己也知道，這樣做是欺騙了他的感情。但是她對林驍的瞭解實在是太少，現在也沒有足夠的時間讓她想出更加合適的應對方法，她現在唯一能夠利用的就是他那為數不多的愧疚。
人的情感是很複雜的東西，她今天能夠確定林驍對她存有幾分愧疚，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樣的情感還能留下幾分呢？誰又想著一直對一個人帶著愧疚呢？只有將它們轉化成更加具有持久性、更加穩固的情感，譬如親情，又或者是愛情。
愛情啊，顧涼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它的不可控性太強了，她本想的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任由這種情況的發生，但相比於親情，在以後她面對威脅的時候，愛情顯然能夠爆發出更大的能量。顧涼有些猶豫不決。
基於這樣的考慮，她的行為顯得曖昧不清起來，至於究竟是欽慕之意還是慕艾之情，她將選擇的權力給了林驍。他選擇什麼，她就接受什麼樣的道路，自然，最後他也要接受相應的結果。她突然好奇起來，在後面的歲月裡，林驍最後會選擇什麼呢？
猛然間，她想到了蘇澤，他對於林月涵的曖昧不清，大概也是如此原因吧。
第二天早上，顧涼起床洗漱的時候，林驍已經穿戴整齊，正坐在沙發上看新聞。飯桌上是他下樓買的早餐，因為不知道她的口味，便將早點鋪的東西每樣都買了一些。
等顧涼洗漱完，到餐桌上一看，差點兒沒將眼珠子瞪出來。
“這也太多了吧。”
“買的時候才發現沒有問過你的口味，喜歡哪個吃哪個。”他偏過頭來解釋了一下。
顧涼從一堆早點裡面挑出豆漿和油條，坐下來就吃了起來，不見一絲扭捏。林驍聽到拉椅子的聲音就轉過來看她，看了一眼她選的東西之後暗暗記了下來，然後接著看他的新聞。
約摸過了十幾分鍾，他感覺自己身邊的沙發陷進去了一些，轉頭一看，正是顧涼。這時候新聞也播完了，林驍將遙控器遞給她，讓她選臺。他以為她想看電視了。
“你的傷上藥了嗎？”她問他，大大的眼睛裡面盛著的是明晃晃的擔心。
“上過了。”昨天的蝴蝶結最後還是受到了他的嫌棄，所以今天一早他就自己上好了藥，以免再被繫了蝴蝶結。
“你的藥膏呢？塗了嗎？”他又問她。
顧涼不說話，將手伸到他的面前。她很瘦，纖細的手腕在他看來有著一不小心就會被折斷的危險，白嫩嫩的皮膚上面還有一些紅，但是比昨天好多了。哦，上面還有亮晶晶的一層藥，她塗過了。很聽話。
讓他看過手腕之後，她將遙控器放在他的手邊，起身回房。
“前幾天執行任務去了，因為受了點兒傷，上頭放了我幾天假。”林驍對著她的背影大聲說道，“有想去玩兒的地方嗎？我帶你去。”
顧涼聞聲回頭，眼睛裡面帶著欣喜，但是之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喜悅被失落代替，“這兩天要去圖書館，我成績不好，要抓緊補。”
“那就算我欠你的，你有時間了再補。”
“期中考了之後吧，如果我成績有進步的話。可以嗎？”臉上帶著希翼。
林驍點頭。除了這一次，他還沒有休過假，到時候應該有時間。
得到了承諾的顧涼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等到了房間門口的時候，她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看著他。讓還在看著她的林驍愣了片刻。
“如果不喜歡蝴蝶結，我可以系其他的，”他聽到她說，“我昨天晚上有搜索其他的系法。”
說完這兩句話，顧涼就進了房間，至於林驍聽到之後會怎麼想，會想什麼，就不是她關心的了。專門百度什麼的當然是信口胡侃，她才沒有那麼無聊，將時間花在這種事情上。
奈何，被留在客廳的林驍自然不知道這些都是顧小騙子的胡說八道，一顆心彷彿被浸在蜜水裡，甜滋滋的，讓他一直不苟言笑的臉上都露出了一點兒笑容，一瞬間就驅散了所有的嚴肅冷硬。
很多年了，自從母親在二十多年前過世之後，他就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在意過了。就連幾乎算是將他拉扯長大的大哥，因為要管理他的商業帝國的緣故，對於他從來也算不上細心。
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