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涼週末這兩天一直以學習的名義在市圖書館裡面待著,原本試探著問了一下週舟,知道她忙著補課,沒有時間,顧涼也就不再堅持。周舟不和她一起其實更好,畢竟她看的那些書說不定還會引起周舟的興趣,到時候解釋起來又是麻煩一筐。
她現在能夠努力尋得線索的方向只有林驍和蘇澤。林驍此人現在並不是很緊要,索性現在也算是有了應對他的策略。如今讓她頗為苦惱的就是蘇澤了,一個很大概率和林家有牽扯的人,一個同她一般也是揹負著秘密的人,這兩點重合的地方已經足夠讓她能夠確認,他和自己之間一定有牽扯,而且很可能是在她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
市圖書館不僅藏書眾多,而且還收有很多的報紙。不僅僅是最近的,就連幾年、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前的,在這裡面都可以輕易的找到。
也許八年前發生的事,他們可以遮掩的很好,但是一些事情只要做下了就一定會留下痕跡。她看了一眼面前堆積的報紙,說不準她就能夠在這些早已被人遺忘的地方找到經年前的蛛絲馬跡。
她記得自己醒來的日期,2011年5月14日。所以事先翻看的就是那之前一個月的報刊。雖說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但因為圖書館裡面蒐羅的報刊種類實在是太多太雜,只是一些發行量很大的報刊,就有足足十幾種,再加上還有各種小報什麼的,總共有三十幾種之多。即便她之前就是抱著不找出來線索決不罷休的心思來這裡的,但翻了一整個上午只翻了幾天的量的現實情形還是讓她頗為心累。
天色漸晚,夕陽的光照在靠窗的桌面上,暈出了幾分蒼涼的意味。
就在顧涼第N次揉自己痠痛的雙眼的時候,餘光一掃,掃到了報紙角落位置的一篇小文——一對老人和一對青年男女的屍體在一個破舊的出租屋內被人發現,據悉死去的兩位老人一個是國畫大師,另一位是研究歷史的專家,那對青年男女是一對夫妻,兩人都是C市的研究員,八歲的女兒不知所蹤。
兩位老人的名字分別叫作顧垣沉、季玥薈,兩個青年的名字分別叫做顧珺、顧啟楠。失蹤的孩子,叫顧涼。
那層蒙蓋著她記憶的布此時被狠狠撕開了一角,零星有幾幅畫面從她的腦海裡面閃過,那是曾經和外公外婆、爸爸媽媽相處的畫面,雖只有寥寥幾副,但那一張張展開的笑顏無一不在訴說他們的幸福。
再之後瀰漫在腦海裡的就是一片猩紅,有男男女女瀕臨死亡的時候發出的絕望嘶吼,有刀刃入體的聲音,還有站在遠處的西裝男人嘴裡面的猖狂大笑。
太多太雜的聲音快要擠爆了她的腦袋,一股深深地絕望之感襲遍她的全身,顧涼不得不低下頭,讓長髮垂下遮擋住她的神情,只有這樣別人才不會發現此時的她臉上到底有多猙獰。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從記憶中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閉眼凝神片刻之後,她睜開了雙眼,眼中是一如既往地清明,但瞳孔之中反射出來的光是比之前更加滲人的冰冷。顧涼早就有過記憶恢復的心理準備,也以為自己能夠接受被掩蓋的記憶中透露出的任何信息,但那種鋪天蓋地的絕望和恨意席捲腦海的瞬間,她發現自己還是沒有想象的那般波瀾不驚,甚至差點兒被那股情緒控制,產生了心魔。
幸好,自己將那股情緒壓了下來。現在離閉館沒多少時間了,顧涼是一定要回那個家的,林驍又在家中休養,如果任由情緒洩露,不說自己這幾天的努力白費,甚至於那八年的戰戰兢兢都會功虧一簣。得不償失罷了。
“回來了。”她一進門,正在擺晚餐的林驍就扭過了頭來。
“好香啊。”顧涼聞到香味忙換鞋,然後急忙跑到了餐桌旁,就連背上的書包都忘了放。
林驍看得有些好笑,伸手將她的書包取下,手指不小心捱到了她的肩膀,讓顧涼的身子僵了一瞬,不過又馬上恢復了正常。她感覺到肩膀一輕之後,偏頭對著他笑了一下,然後跑去洗手準備吃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顧涼剛才的那個笑和以前的不太一樣,帶著一點點的羞怯和一種他無法言喻的感覺,卻讓他的心好像有一種被輕輕觸碰的感覺,很奇怪,卻不讓他反感。
搖搖頭,將心裡面的那點奇怪的感覺都拋到腦後,林驍坐下來開始吃飯,此時顧涼也坐了下來,不知怎的,林驍沒敢看她。
吃完飯之後,依舊是兩個人配合著將碗筷處理了。只是在廚房的時候,顧涼在接碗的時候有時會無意間碰到林驍的手。女孩子白嫩柔軟的手指觸碰到男人有些粗糙的手,林驍的心裡面突突一跳,一種更加奇怪的感覺席捲他的全身,讓他拿著碗的手都有些發抖。
顧涼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心裡面冷笑一聲,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她彷彿一無所知一般地接過他手中的碗,將它擺在餐具架上,頭微微斜了一下,看著架子上面的餐具微微出神,似乎是在思考怎麼擺放才能顯得更加好看。餘光注視著她的林驍見她如此,心裡面詭異的鬆了一口氣。
兩人走出廚房之後,林驍看了一下時間,還沒有到新聞,索性先去洗了個澡。而顧涼則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
聽到林驍出來的聲音,顧涼將視線從電視上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要我幫忙上藥嗎?”林驍看她對著自己笑,眼睛裡面帶著一點點渴求的意味,想也沒想點了點頭。
她從藥箱裡面翻出藥,低頭為他上藥包紮。林驍的身體素質很好,距離她上一次親手給他換藥不過隔了一天,傷口處已經不再滲血,漸漸開始癒合。這次她的動作依舊小心,但是熟練了很多,而且最後包紮的時候也沒有再系蝴蝶結。
“你的傷口呢?”
林驍見她直起身子坐了起來,很想和她再聊一點別的話題,但是在腦海裡面蒐羅了一圈也沒能找到合適的話題,只好拿她的傷口說事。
“好多了。”
顧涼沒有看他,兩隻眼睛一直盯著電視,此時上面正放映著當紅小生羅阡筠主演的電視劇。羅阡筠是近兩年紅起來的藝人,人帥,是那種在帥哥雲集的娛樂圈依舊獨樹一幟的帥;性格好,從來不耍大牌,還經常在微博評論區裡面和粉絲互動,是出了名的寵粉兒;更重要的是,他的演技雖然算不上很好,但在一眾流量明星裡面算是不錯的,演出來的劇很少有讓人出戲,因此很有路人緣。
“你喜歡這種類型的?”林驍察言觀色的能力很好,看到那雙眼睛在羅阡筠出現的時候爆發出來的那種可以稱之為狂熱的光,就明白她應當是很喜歡電視裡面的這個男人的。
“嗯嗯。”顧涼敷衍了一下,眼神一直黏在羅阡筠身上,餘光都沒為他分出來半分。
林驍的心裡面不由有幾分酸澀之感,他看著電視上面那張年輕帥氣的臉,想著現在的小姑娘都流行追星什麼的,都沒時間搭理自家老父親,便任由那幾分酸澀蔓延,像是找到了發洩的緣由一般。卻忘了,他們之間可從來不存在血緣關係。
也不知道是騙人的還是騙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