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不见,舒久珵瘦了很多,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瘦了下去,轮廓变得分明,也脱去了稚气,身板也挺直了很多,仿佛一夜间长大了不少。
舒久安打量舒久珵的同时,舒久珵也在打量她。
看着她孱弱的样子,舒久珵心里的愧疚又再一次加深,无比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
每每想到舒久安的身体是因为自己才会垮的,舒久珵就十分的后悔,很想回到过去抽死自己。
他怎么就那么蠢,去做了这样的事情?
舒久安开口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安静,问道:“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虽然舒久珵年轻身体好,恢复得很快,但到底是挨了几十板子,不是小伤,而且舒久珵挨了板子的第二日是被抬着进宫请罪,起都起不来,可见伤得有多重。
舒久安虽然不愿意见舒久珵,但心里却记挂着。
“长姐,我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我从小….就皮实,这点外伤不碍事的。”
舒久珵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他都把长姐害成这样了,长姐还愿意关心自己,这顿时就让他激动不已,话说得都有些不太利索。
可之后,他们之间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舒久珵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长姐,你…身体好些了吗?”
这个问题是舒久珵一直想问但又不敢问的,犹豫了这么一会儿,总算是问出来了。
“好多了!”
短暂的寒暄之后,舒久安便直奔主题,“你说你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那便说吧。”
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舒久安并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
这也是舒久珵来的目的,舒久安主动提及后,他便站了起来,然后‘咚’的一声直挺挺的跪在了舒久安的面前。
那声音光是听着,就觉得疼,但舒久安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好好端坐着,等着舒久珵的下文。
舒久珵谨记舒久安说的话,这几日一直在思索自己都做错了些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他想不明白,便习惯性的去问身边的人,但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告诉他,让他自己想。
渐渐地,他也就明白了舒久安的意图,没有再去询问身边的人,而是靠自己想。
生平第一次自主思考这些对他来说很难、很复杂的问题,真的让他很痛苦,让他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
他逼着自己,把自己做过的蠢事一遍又一遍的仔细梳理,一遍又一遍的仔细回想。
日夜思索,茶饭不思,大概是想明白了。
“李满一家谋害圣上已是铁证如山,我却还是信了李红伊的话,不经思考便受其撺掇,前来偷令牌,我是非不分,轻信他人,此乃一错。”
“我身为大理寺卿的嫡子、镇国大将军的外孙,享受着身份地位带给我的一切,却没能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我做事不计后果,不懂得三思而后行,险些害得两府落入险境,是为不孝,此乃一错。”
“长姐一直尽心尽力的教导我、疼我、宠我、总是我收拾烂摊子,长姐如母,恩情自是不可说,但我却为了外人给长姐用药,害得长姐身体孱弱,此乃忘恩负义,更是大错特错。”
舒久珵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颤抖,然后便大颗大颗的水滴砸在地面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舒久珵就是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单纯小少爷,从未遇到过什么大的打击,这是第一次。
他真的后悔,肠子都悔青了,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这几日这般后悔,他无数次想要回到过去,阻止那个愚蠢的自己。
“长姐,对不起,我错了,我对不起外祖一家,对不起父亲,更对不起你….”
他为什么就那么的蠢,会干出这样的蠢事来。
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干的蠢事成功了,那大将军府和舒府会是个什么下场。
明明当时长姐都把事情说清楚了,他怎么就不信,死不认错,还把长姐气成那个样?
舒久珵沉浸在愧疚的情绪中,难受得无法自拔。
这时,一双手落到了他的头顶,轻轻地拍着,就像是从前一般。
以前,他难过的时候,长姐总是拍着他的头安慰他。
舒久珵缓缓抬起头,看着此时也红了眼、但目光却很温柔的舒久安。
顷刻间,舒久珵的所有情绪都绷不住。
他挪到舒久安脚边,抓着她的手,然后像小时候那般伏在她膝头,放声痛哭。
这些日子,他过得十分煎熬,他一直都害怕舒久安不原谅他,然后再也不理他了。
舒久安摸着他的头,眼里蓄着的眼泪,也一颗颗掉了下来。
虽然舒久珵做错了不少事,但到底是自己的弟弟,舒久安看着舒久珵哭得这般伤心,她心里也难受。
而且舒久珵能说出这番话来,也是真的想明白了自己都做错了什么,也深刻的反省了自己,这让舒久安很欣慰。
她一直护着弟弟,终于学会自己思考问题了,终于长大了一点。
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对舒久珵来说,很痛苦,但也好过上一世!
上一世付出的代价更大,可舒久珵却根本就没有成长的机会,直接就被养废了。
这一世有她在,她不会让舒久珵落到和上一世一样的结局,她会让舒久珵成为一个有担当的人,以后在更高的天空中翱翔。
“知道错便好,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不认错和不知悔改。”
舒久珵胡乱的点头,抽泣道:“我知道错了,我一定改,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长姐,你相信我,我会改的。”
舒久安哽咽着说道:“嗯,我相信你。”
她对舒久珵还是很了解的,舒久珵虽然不长记性,但却是个守信的人,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便会真的这般做。
而且这个教训对舒久珵来说很深刻,她相信舒久珵会永远记着,然后时时拿来提醒自己,不让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们姐弟俩在屋里哭着,屋外的陈素也在不停的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赵宏阔的脸上也带着欣慰的笑容。
舒久珵来找舒久安的时候,赵宏阔和陈素便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然后特地跑过来,他们也想知道结果如何。
现在,他们为舒久珵懂事了而感到欣慰,也为舒久安和舒久珵姐弟俩冰释前嫌,以及舒久安的用心没有白费而感到开心。
很快,赵宏阔便收起了情绪,看着陈素眼眶擦拭泪水的样子,便伸手揽住她,并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们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舒久珵也停止了哭泣。
叶心适时的端来温水,浸湿了帕子,然后拧干递给舒久珵敷脸,这样会让他哭得有些肿的眼睛,以及皮肤好受一点。
而春琴也泡了润嗓子的茶水来,让舒久珵润嗓子。
舒久安的情况好一点,喝点水就缓和了,所以便没有用上这些。
一切收拾妥当后,舒久珵这才觉得不好意思,身为男儿居然哭成这个样子,委实有些丢脸。
虽说在场的都是自家人,没有外人,但他还是觉得脸皮子烧得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舒久安一看他这个样子,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不就是哭了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会少块肉。”
舒久珵低声反驳:“男儿有泪不轻弹嘛,这很丢脸的。”
他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得到了舒久安的原谅后,和舒久安的相处也回到了之前的那轻松的模样。
“那是未到伤心处,哭也没什么不好的,可以发泄压抑在心中的情绪,但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的事,都只是会哭而不会去解决,那才叫真的丢脸,也是真的无用。”
“是,长姐!”
舒久安只是随口一说,但舒久珵却记在了心上,他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对此,舒久安只是笑了笑,没有在说什么。
他们两个闲聊了一会儿后,舒久安突然开口,“小弟,等你伤好了,就和大舅舅去军营吧,从小兵做起。”
听着这话,正在喝茶的舒久珵立马就慌了,茶杯险些摔在地上。
舒久珵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平静:“长姐,为什么要我去军营?”
他不是已经知道错了,也深刻的反省过,并且也得到了教训,为什么长姐还要这样?
舒久安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小弟,我希望你能长大,待在我们身边,对你没有什么好处,你要想想你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