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芬!？”
犹豫之间，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一米六七的中年男子。
四十多岁，国字脸，面容清瘦，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式近视眼镜，看人时习惯虚着眼。
他满脸的激动地道：“你，你终于想通了，舍得回来了。”
王素芬笑笑，没有答话，只是用手肘撞了一下吴应成，“老大，愣着做啥那，叫人呀!”
被这一撞，吴应成只能自然应对，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礼貌而谦和的一笑:“大舅!”
如前一世一样，王凯旋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看向王素芬，王素芬表情自然而真诚。
这一刻，这位向来严肃的大舅，竟然无奈的笑了一笑，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先进来坐吧。”
有了这句话，吴应成知道，他给这个大舅的印象还不错，提着野味，跟在王素芬身后，进了屋子。
客厅里与前一世第一次来时没有什么变化，没电视没沙发，只有一条竹椅子，和一张四人坐的小圆桌。
不过，那已经是三年以后的事，由此可见，这位领导的清廉与节俭。
向来不多话的大舅娘杨碧华，迎了出来，接过吴应成手里的野味，放到厨房外的阳台上，倒完茶水，便进了里面忙活。
吴应成一见，急忙进去帮忙，屋子里兄妹二人，这才说起了话来。
首先，就是那段伤心的往事，接着就是感叹终于平反，感谢党和国家的信任，最后才谈到了正事上。
“什么？你要借钱？”
听了王素芬的话，王凯旋有些意外。
在他眼里，自己这个妹妹，是个坚强的女人，要不然当年那种日子，早就没命了，要不是逼到没办法，肯定不会这么做。
“是不是吴培忠让你来的？我早就说了，农村的日子不好过，你看看现在，唉…。”
王素芬解释道:“大哥，你误会了，不是培忠要我来借的。
他勤快，会的手艺又多，咱们还吃的起饭，是老大要借。”
王凯旋板着个脸，一副更生气的样子。
“说起这事，我正要问你呢，你咋让他叫我大舅了，你知道这意味着啥吗？”
王素芬低着头一笑。
“别人那么大个男子汉，都叫我妈了，我还绷个什么劲呀？”
“啥？”
王凯旋也有些不信。
男人混的就是一张脸。
要么是情之所致，要么是犯科打混，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要不然，绝对不会这么做。
“他，他，他还真认你这个妈了。”
王素芬头低的更低了，但眼中的目光却挺自豪的。
上一次见面，三个哥哥还说她这辈子没指望了，养来养去，都是给别人养的，最后只会落得个老无所依。
刚才吴应成那么说，正好打了三个哥哥的脸。
“就之前那会，他当着好多人叫我妈的。”
王凯旋背往后一靠，抽了一口烟，想了想，皱着眉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是他的计策呢？”
王素芬头一下子抬了起来，看着王凯旋，有些生气的道:“大哥，不要总把人往坏处想，老大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
王凯旋道:“人心隔肚皮，谁能把谁知道透了？
我在这个位置上，见过太多为了利益，出卖良心和尊严的人。
你就凭这一个‘妈’字，就能说明他是真心的吗？”
王素芬脸色涨红。
来的路上，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毕竟，她三个哥哥是什么人物，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可那铁饭碗，是做不得假的。
要不是吴应成真心实意把自己当成妈，他干嘛为了自己的尊严，放弃当老师的机会？
难道就为了做这起早摸黑的生意？
可在此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东西还能卖钱。
但是这些话，他是不能和这个大哥说的，要不然以他的脾气，非把她的儿子给打掉了。
“反正我就是知道，你给个明话吧，借还是不借，不借我就去找二哥。”
王凯旋无奈地叹了口气。
“反正你自己的事，我这个堂哥也不好说，你自己掂量着办。
我听教育局的王局说，你家老大被分配到了村上教书，还借钱做什么？”
说到这事，王素芬更觉得对不起吴应成了。
“教书能有什么出息，老大他要做生意。”
“啥！？”
王凯旋再一次被惊到了。
“好好的书不教，做什么生意？这可是铁饭碗呀，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简直就是胡闹！”
王素芬一脸无所谓。
“什么铁饭碗，就是个民办教师，将来能不能转正，还不知道呢。
你真想要让他教，就给他弄个公办的，我马上就劝他回去教。”
王凯旋脸一板。
“你这不是更胡闹吗，我们王家人，是那种假公济私的人吗？”
“那不就对了，一个民办老师，一个月才18块5，能做什么？
你不是成天说我家老吴没本事、不上进，现在老大要出来闯，你又不愿意了。
还是那句话，借还是不借，不借我真去找二哥了。”
王素芬说着，就站起来要走，杨碧华冲了出来。
“素芬，走什么走呀，饭都做好了。”
又看向了王凯旋。
“老王，XXX不都说了吗，现在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做生意不也是为国家做贡献吗？
我看大妹家这老大挺懂事的，你就…。”
王凯旋用力挥了挥手。
“赶紧进去做饭，我用不着你教。”
杨碧华嘴一瘪，不再说话，又进厨房里做饭去了。
王凯旋鼻子里长长呼出一口气。
“你也别二哥二哥的了，最近几年，你别想从他那借到什么钱。”
王素芬不信，嘴巴一瘪。
“为什么？”
“你这么多年来没回来，可能还不知道，你二哥去年离了又结了。
现在你这新二嫂呀，可不比以前那个了。”
王素芬一阵惊讶，但气势不减。
“那大不了，我去省里找三哥去，他一个搞科研的，应该没有换老婆吧？”
王凯旋被气得没了脾气，扶了扶眼镜。
“我也懒得跟你扯那么多了，反正我把丑话说在前面。
这钱我可是借给你的，要是明年的今天还不上，就自己乖乖滚回来上班。
前些日子，我爸还问我这事呢，回去的时候，你顺道去看看他。”
“好。”
“那这钱，你要借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