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笑笑眼看他出了衚衕口，一轉彎後消失不見，捂臉痛哭起來。
孫志偉開走的那臺現代瑞納，是他們婚後第二年年底買的，那時秦笑笑剛懷孕。孫志偉提車時對秦笑笑說，這一生都會愛她，愛孩子，為了給孩子一個安穩的家，也為了不讓她擠公交回孃家，所以決定買車。
那時，她是幸福的。五六萬的小汽車她坐著比大奔還要舒服。可現在呢？他開上車說走就走，留下她不知所措。
王姜也追出來了，一走到大門口就喊秦笑笑，“你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追。”
秦笑笑正傷心，控住眼淚白了她一眼，“我就兩條腿，怎麼能趕上車？”
“那也得找找他呀！他這麼晚賭氣走了，萬一出了事咋辦？”王姜從睡衣口袋裡掏出老年機，焦急的撥出孫志偉手機號，一遍又一遍。此時他的電話，成了關機狀態。
夜，逐漸深沉。秦笑笑剛才還賭氣不聯繫他，可十二點過後，婆婆還是聯繫不到孫志偉時，秦笑笑開始擔心。先是聯繫他平時玩的好的哥們，問了一遍後，又開始給他家親戚們打，眾口一詞都說沒見著他。
秦笑笑更著急了。電話打的再多，那邊一句關機，消息便如泥牛入海。
孫小泯躺在秦笑笑身邊直打盹，看她滿面憂愁，模模糊糊問道：“媽媽，還找不到爸爸嗎？爸爸上哪去了？”孩子到這個歲數，懂事了，能看出是是非非了。
秦笑笑摟著他的小肩膀，往自己身邊挪了挪：“睡吧，他一會就回來。”
“媽媽，我不去城裡上學了，讓爸爸回來吧，我乖乖的，我聽話。”孫小泯說完，難受的抽了兩下鼻子。他弱小敏銳的神經感受到了異常，這幾天家裡太不正常了，發生的事他都看在眼裡。
他困到了極點。如果不是秦笑笑一直反覆打電話折騰，這個時間段他早該睡著了。
說完話，他又抽了幾下鼻子，眼睛一閉，呼吸跟著沉重了起來。
秦笑笑了解兒子，知道他這是要睡著的前奏，雙手一吃力，將他摟的更緊，邊抱著邊低吟道：“乖寶寶，睡覺覺……”
她每念一句，就覺得虧欠孩子一分。家裡過成了這樣，她把孩子帶到了這世界，卻什麼都給不了他。她悔恨。
可能孫小泯感受到了秦笑笑的情緒，在她懷裡掙扎了幾下說，“媽媽，你的睡衣扎的我渾身癢癢，上面全是球球。該換一件了，你是沒錢買新的嗎？”
這話讓秦笑笑淚目。
她一身穿了五年的滌綸混紡花睡衣，早該淘汰了，可她一直捨不得換。就像孫志偉的誓言一樣，幾年前說的話，早變質了，只有她守著那句“愛你，愛孩子”自欺欺人。
孫志偉是凌晨三點左右回來的，秦笑笑正熟睡，忽覺察出一個龐大身軀躺在了她身邊，嚇醒了：“死哪去了？”
她做噩夢見他出去搞了別人的女人，話裡還帶著夢裡面的怒與怨。
“沒死，回來了，睡吧。”孫志偉進家前想明白了一些事，脾氣下去了。
他剛開車出門時，是想一晚上不回家，想去高速上飆車，甚至幻想自己出點事讓秦笑笑後悔一輩子。他的想法幼稚叛逆，一開到高速口，看到收費站穩穩的在那矗著，他想到卡里就有20塊，微信餘剩的1000塊，還是剛跟哥們借的。這一上高速就要錢，車燒油費油，哪哪都是錢，還是算了。
下了便道，想把車速開到一百，剛沒走出幾里地去，導航裡的聲音又響了：“前方兩百米為事故多發路段，限速60，請勿違規……”奶奶的，一違規又是一百塊錢扣三分，他又把車速放慢了。
回到他們鎮上，想開間房躲起來清淨一晚，可一想這一千塊錢是借的，來之不易。一百多的開房錢是他好幾天的零花錢。得，還是回家吧，家是免費的。
晃悠悠開著車往回走，想著在路邊喝兩瓶啤酒再回家，剛停下又在轉彎處遇見了交警查酒駕，啤酒也不敢喝，脾氣一下沒了。
他回來的太晚，還沒睡夠四個小時，兒子孫小泯醒了。孩子天天上學，身上像安著鬧鐘，一到七點準醒，“媽媽。”孫小泯柔柔一聲，轉身看見身邊的爸爸，興奮的大叫：“媽媽，爸爸回來了！”叫完，用兩隻小手去掐孫志偉的人中：“爸爸，醒了。爸爸……”
孫志偉看著兒子這樣可愛，微微一笑：“好兒子，你先起來上學。爸爸再睡一下。”物流站上八點上班，他平時都是七點半出門，還能再睡會兒。
孫小泯從床上下來時，朝著孫志偉臉上親了一下，“爸爸，我不去城裡上學了，你以後不要跟媽媽吵架了。”
這一個吻，讓孫志偉想落淚。多好的孩子，他昨晚真不應該做傻事。
“爸爸媽媽不吵了，好孩子，讓奶奶送你上學去吧。”這時，王姜“咣噹”一聲推開了房門，手中拎著孫小泯的衣服和書包走進了臥室：“穿上衣服，快點走了。”
婆婆一直是這樣，隨意進出秦笑笑的房間，想來了推門就進。秦笑笑說了很多次都沒用，也不再抗議了，在這個家裡，婆婆的所有做法，她不得已默許。
“小泯，去了學校好好學習啊。”秦笑笑幫婆婆給他穿好衣服，洗漱完畢，送他出了門後，一通電話聯繫了許嫣。
孩子不出去上學的事，已成定局，她想，請許嫣吃頓飯，說聲謝謝總是要的。
電話接聽，秦笑笑一通客氣：“嫣嫣，先謝謝你跟你表姐，是我們家條件不行，孩子暫時不讓他出去了，以後轉學什麼的，我再找你吧。我這個週末休息，請你們吃個飯。吃我們店的特色魚行嗎，別嫌檔次低。”秦笑笑跟許嫣客套著。
“我表姐肯定不去，等我週末見了你再定吧，什麼檔次低不低的，主要是好久不見你了，跟你玩會。”許嫣笑著說。
電話一掛，孫志偉也醒了。他嘆息一聲說：“笑笑，還是那句話，日子是咱倆的，有幾個錢心裡清楚，別充大頭漢。”他捨不得花錢，在他看來，反正孩子出不去了，這頓飯吃的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