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尹知意並未身中蠱毒,大家便也忽略了她傷口的事,即使是尹知意自己也並沒有對那兩個小小的血洞上心。
可是他們都忘了,南疆地域複雜,空氣溼熱,普通傷口也極其容易感染。
待魏南風發現尹知意身體的異樣時,已經是第三天早晨了。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尹知意的作息習慣都十分規律,可這一日已經日上三竿了,尹知意的房間裡還是沒有絲毫的動靜。
在詢問無果後,魏南風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急急忙忙地破門而入。
此時,尹知意麵色潮紅,昏迷不醒。
魏南風皺著眉把手背貼在了尹知意佈滿細汗的額頭上,薄唇緊抿。
尹知意發燒了,像個小火爐一樣。
以這個溫度燒下去,不消半日,尹知意就會變成傻子或者陷入更大的危險之中。
鑑於苗若琪幾日來的種種表現,魏南風絕對不會信任苗若琪,就更不敢用尹知意的性命做賭注了。
可是除了苗若琪這個在南疆土生土長的苗家人以外,他們幾人根本不知道附近的密林中有哪些植物可以作為消炎降溫的草藥使用。
條件有限,魏南風只好用溫水兌酒,細細地為尹知意擦拭著額頭、前頸、手心和足心。
在掀開尹知意腳上的被子時,魏南風有一瞬間的遲疑。
在天朝,女子的足踝也是很隱秘的部位,一般除了大夫外,只有其丈夫可以觀看觸碰。
所以擅自觸摸女子腳踝也被算作登徒子的不雅行為,是對女子的冒犯,有損其名節。
魏南風心裡很清楚,尹知意從身到心都對他很是排斥,自是不願讓他有此行為舉止。
但是事急從權,這種情況下他也顧不地尹知意的願意與否了。
再說了,在魏南風的心裡,尹知意成為他髮妻是遲早的事,並無不妥,他的顧慮不過是尊重尹知意的意願罷了。
除了不嫁給他這件事以外,他什麼都願意遷就著尹知意。
手指觸摸到尹知意腳上的白嫩皮膚後,魏南風有一絲的心神盪漾,但很快就紅著臉認真地幫尹知意擦拭腳心。
與此同時,尹知意對於外界發生的事毫不知情,她正在接受回憶殺的攻擊。
那是尹知意入住鳳棲宮的第七個年頭,也是她和魏南風背道相馳的開端。
自古以來,中宮皇后的生辰可以在宮中大辦宴席,宴請宗親家眷,被稱作千秋宴。
一秋一歲,千秋千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大抵這就是由來吧。
原本千秋宴是皇后的主場,也是皇后最風光無限的時候,畢竟在這一天,皇帝都會禮讓皇后,給足壽星面子。
然而對於尹知意來說,千秋宴早已成為她的煎熬。
以往,有魏南風的庇護和愛重,即使宗親大臣對於尹知意多年無子一事有意見也不會明言,但隨著帝后之間的疏遠,宗親們也有恃無恐起來。
從天元五年開始,便有人在千秋宴上暗示皇后若無力誕育皇嗣就應讓賢一事。
時至今日,在魏南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下,眾人便開始肆無忌憚地編排她起來。
錦王一脈送多子多福圖一副,長公主府贈送子觀音玉像一座…….以往都是“敬獻”,如今通通變成了施捨似的“贈送”。
你來我往,明嘲暗諷,即使不用細看,尹知意也能猜到下邊那些人臉上的表情是有多麼的得意和諷刺。
瞧瞧,這就是當朝的皇后,什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都被公開嘲諷了,還不是一句話都不敢說。
也是,不下蛋的母雞怎麼配得上皇后之位。
尹知意眼眸低垂,唇角繃直,已然到了忍耐的極限。
或許是魏南風也覺得眾人這番舉動太過,傷到了他的尊嚴,終是忍不住開口制止了這場荒誕的獻禮。
眾人移步到戲院裡聽戲,不乏也有官家小姐上臺獻藝,想要博得皇帝的青睞。
以往皇帝為了皇后廢除後宮,羨煞天朝女眷。
可現在皇帝明顯是已經厭倦了皇后,若是她們有幸成為後宮的主子娘娘,不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嗎?
況且皇后多年無子,鳳位不穩,說不定她們誕下皇子後還能躋身鳳位呢!
尹知意端坐在首位,努力忽視身後那些不懷好意的視線。
不經意地側身看向身旁的魏南風,結果就這一眼就讓尹知意壓抑已久的怒火徹底被釋放出來了。
穿著“緊身套裝”的武周氏正搔首弄姿地為魏南風沏茶。
為何說是“緊身套裝”呢?
這是因為武周氏的衣裙是經過心機剪裁的,布料緊貼皮膚線條,鼓鼓囊囊的胸部,纖細的腰肢,若隱若現的鎖骨,無一不在勾引男子。
在大多數人天朝人的眼裡,這樣的穿著打扮實在是有失體統,傷風敗俗,可武周氏對此毫不在意。
眼見武周氏的手指就要觸碰到魏南風的手背了,尹知意再也無法冷靜,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快速站起身。
一直忍氣吞聲的皇后陡然發難,眾人都被嚇了一跳,戲臺上唱戲的戲班子更是被嚇得集體跪地。
隨著尹知意身旁的彩英和魏南風身邊的李文海跪地請罪,在座眾人好像得到了什麼訊號,齊刷刷地跪地求饒,場面一下子肅穆起來。
人群中只有尹知意突兀地站著,魏南風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發脾氣的尹知意,眼中的笑意無法掩飾。
慢悠悠地站起身,挑釁似的將武周氏遞給他的那杯茶一飲而盡,然後揚長而去。
“魏南風,你真是好樣的。”
正在幫尹知意擦拭腳心的魏南風聞言,動作一頓,有些心虛地朝尹知意看去。
只是說話之人並未醒來,也沒有發現他的一番動作。
這是什麼情況?
魏南風懵了一下,但是看著面帶委屈和憤怒的尹知意,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一一是夢到天元七年千秋宴的那件事了吧。
那個時候,他和一一漸行漸遠,相敬如冰,對此他有著諸多的不滿。
只怪他當時被想當然給遮住了雙眼,傻乎乎地以為一一被權力迷了心,與他產生了隔閡,不再有真心了。
後來他才明白他當時的荒唐居然都是因為他不高興,不高興他的一一隻會冷冰冰地喊他“陛下”、“皇上”,不高興他們之間不再是無話不說了。
可這一切不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嗎?既然如此,他又有何臉面對一一不滿和挑剔呢?
唉~幡然醒悟,悔之晚矣。
自從天元七年不歡而散後,一一再也沒有舉辦過千秋宴,也未曾再對他笑過了。
若是他知道他們的一生那般短暫,那他一定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