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昀的動作很快,商柔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強行抱了起來。
說是抱,其實就是單手攬著她的腰將她帶到了書架前…
“別鬧。”蘇昀的聲音很沉,眼神少有的嚴厲,手裡拿著自己的外衫。
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商柔抱著蘇昀的腰,不讓他離開:“首輔罰女弟子抄書,卻將書閣的門上了鎖,若傳出去…”
蘇昀本以為她只是不想有人打擾她休息,卻沒想到她竟然藏著這樣的心思。
商柔對上蘇昀的長眸,發現他眼神很冷,就好像夜裡的初雪,讓人不寒而慄。
腳步聲和嬉笑聲越來越近,蘇昀邊走路邊將外衫整理好,她可以胡鬧,任性妄為,但不可有害人害己的行為。
學子們笑著推開書閣的門,見蘇昀坐在蒲團上擺著棋陣,被罰的女學子手裡拿著一本《論語》正低頭看著。
“師長。”
幾名學子齊齊拱手彎腰。
蘇昀抿著薄唇微微點了點頭。
商柔小心翼翼慢慢往門口的方向移動,眼神時不時瞄向蘇昀,她才不要留下來抄書呢,她只想馬上回去,睡覺。
蘇昀自然看見了,但也沒有阻攔,手中的黑棋,緩緩落下,發出“啪嗒”一聲響…
商柔剛出書閣沒幾步,就遇到了劉學錄,她抱著不惹事的心態,恭恭敬敬行了禮。
“正巧,紫離軒缺人打掃,你去。”劉學錄語氣不算好,眼皮子抬得老高。
商柔低頭回了聲“是”,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現在不是逞一時之快的時候。
劉學錄用厭惡的眼神看著眼前的李木木,剛來第一天就對蘇首輔無禮,還敢頂撞他,從今往後,她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商柔走在路上,不少學子看向她, 私語聲傳入耳中,什麼“她第一日聽學便被罰了”“窮鄉僻壤來的,沒規矩”當然還有一個說她面貌醜陋的。
她以前覺得宮中碎嘴多,如今看來,國子監也沒少到哪去。
商柔故意向幾人靠近,手挽著黑色髮絲,故意嘀咕道:“阿孃說,我這印記會傳染,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若…”
還不等她說完,幾個人早已一臉懼意,快步離開。
“切–”
商柔踢著地上的石子,等她回去,一定命人,做個奇醜無比的人皮面具給蘇昀戴上,讓他也嚐嚐其中滋味。
女子哪有不愛美的,商柔也不例外,眼尾的大紅胎記…
等等…
她剛剛就是頂著這張臉,靠近蘇昀的,怪不得他會露出哪那樣的表情!
還說什麼“膚淺的人才注重他人樣貌”呸,道貌岸然,偽君子。
商柔壓根沒去什麼紫離軒,答應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
回到齋舍後,她看到關靜兒正與一名女子躺在床上聊著天,那名女子樣貌與她極為相似。
“木木,你回來了,這是我妹妹,關筱。”關靜兒說著坐起身,指了指圓桌:“子玥姐去打掃紫離軒了,臨走前,讓我告訴你,飯在食盒內。”
“謝謝靜兒姐姐。”商柔衝著關筱微微笑了笑,表示友好。
關筱看向商柔,天色漸黑,齋舍內的燭光映照在她的臉上,紅色胎記顯得更加詭異。
“姐姐,這人,好醜啊。”關筱貼在關靜兒的耳邊壓低聲音道:“笑起來,好滲人。”
商柔打開食盒的聲音太大,沒聽清她們再說什麼,但依稀聽見,什麼瘮人…
不過,看樣子,關筱比她還年幼,就當“童言無忌”吧。
以後會經常聽到這種言論,若每次都生氣,她活不到壽終正寢,就得被氣死。
王淼放下衣袖從外面走了進來,她去洗衣服了,才回來就看到商柔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的吃著飯,舉止端莊,根本不像獵戶家的女兒。
商柔雖然平時喜玩鬧,但她畢竟是公主,有些禮儀規矩是刻在骨子裡的,改不了。
王淼蹲下身體,彎腰去拿床下的盒子:“哎呀,我的盒子怎麼不見了。”說著她伸出手在床下摸了摸。
“什麼盒子啊。”關靜兒疑惑道。
王淼站起身,慌慌張張找著:“怎麼沒有了,我明明記得就放在床下的。”說著她將被子全部掀開,又將枕頭拿開。
關筱坐在床上,抱著腿看向掀著被,一臉焦急模樣的王淼。
“我裝銀票的盒子不見了,裡面還有三百兩銀票呢,那是我回家的盤纏。”王淼眼圈泛紅地坐在床邊的矮凳上。
每年,國子監都會放幾天假,讓學子們回家看望親人。
眼看著馬上要放假了,王淼的銀票卻丟了。
商柔擦了擦嘴,將食盒的蓋子扣上,反正不是她拿的,她也不想參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睡覺。
“三百兩銀票而已,我給你拿,放心,不會回不去家的。”關靜兒拍著王淼的肩膀安慰道。
王淼轉身抱著關靜兒的腰欲言又止地看向商柔,最後忍不住開口道:“木木,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紅色的小盒子啊?”
“沒看見。”商柔說著掀開被子上了床。
什麼意思,別人不問,偏偏問她,懷疑是她偷得,直接說出來不就好了。
關靜兒覺得齋舍內的氣氛有些尷尬,她忙打圓場:“別說她了,我住你對面,都沒見過什麼紅色的小盒子。”
關筱躺在床上,背對著王淼她們:“姐姐,上床休息吧,明日一早還要扎馬步,想想就累。”
國子監不僅僅要學文,還要強身健體,練武。
每天,天不亮,學子們就要起床,去練武場扎馬步。
教他們的是安定候,顧焱,他們不敢遲到,也不敢不去。
溫子玥回來時,手裡端著一盤熱騰騰的炒雞:“木木,趙小侯爺讓我給你帶炒雞,你要不要起來吃。”
趙玉玄真的去摸魚抓雞了,廚房炒好後,他親自送來的,但等了一會沒見到商柔,他又不能進女子齋舍,只好把炒好的雞交給剛從外面回來的溫子玥,讓她幫忙帶進來。
“扔了吧。”商柔剛要睡著,就被吵醒了。
溫子玥並未多言,而是把炒雞放在了桌子上,趙小侯爺的東西,豈能說扔就扔。
王淼躺在床上,心裡暗罵商柔不知好歹,趙小侯爺抬舉她,她竟然不領情。
“子玥姐姐,我銀票丟了,你看看,你有沒有丟東西。”王淼側身躺在床上道。
關筱不滿哼唧道:“不就是丟了三百兩銀票嗎,墨跡這麼久。”
關靜兒捂住了關筱的嘴,輕聲道:“若再胡說,就回你齋舍去睡覺,我不管你了。”
關筱緊緊抱著關靜兒:“不要,我怕。”她不敢一個人睡。
溫子玥沒當回事,準備上床時,她摸了摸枕頭下方,結果這一摸不要緊,驚的她一身冷汗,皇后賜給她的髮簪不見了。
她很喜歡那根髮簪,所以即便出府也帶在了身上,只有重要場合才會佩戴,如今卻丟了。
若是讓皇后知道,還得了。
溫子玥急的額頭沁了一層冷汗,她將被子直接扔在了地上。
王淼坐起身:“怎麼了,子玥姐?”
關靜兒拉開床幔,探出頭看了一眼。
“皇后娘娘賜的髮簪不見了。”溫子玥將床上的東西全部扔在了地上,她性子沉穩,很少慌成這樣。
與此同時,商柔也沒閒著,她剛來第一天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如果東西在她床上找到,她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
如果是栽贓嫁禍,她必須趕在她們之前,將東西找到,這樣,她才不會被動。
找了一圈,東西並不在她床上。
“這麼大的事,還是去找嬤嬤吧。”關靜兒穿上鞋下了床,拿起衣裳穿戴整齊。
商柔打了個哈欠,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如果能不耽誤她睡覺,就更好了。
“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煩死了。”關筱坐起身,捋了捋頭髮:“姐,我回去睡了,吵的我頭疼。”
雖然害怕,但也比在這強啊,一群人吵吵嚷嚷的。
商柔穿著褻衣,站在床邊,指了指自己的床鋪:“我剛來第一天,東西全在這了。”
說著她當著眾人的面,把自己的東西,一樣一樣扔在地上,最後就剩下床板了。
簪子如果在衣服裡,掉在地上肯定會發出聲響。
“你褻衣裡塞著什麼!”王淼指著商柔鼓起的褻衣道。
商柔伸出手,拿出藥玉:“這是我的貼身之物。”
她沒說錯,就是貼身之物…
王淼走過去,伸出手,卻被商柔躲了過去。
“你憑什麼搜我的身,現在東西丟了,不止我一個有嫌疑吧?”商柔說著,嘴叼著藥玉在身上拍了拍:“說了你不信,這回總信了吧。”
溫子玥急的哭了出來,這該如何是好,若是皇后追究起來,整個丞相府都會跟著她一起倒黴,早知道就不帶出來了。
“子玥姐你別哭啊,皇后最是大度,一定不會怪你的。”關靜兒說著,走到溫子玥身邊。
商柔在心底冷哼一聲,真有意思,若說皇后大度,那這世上便沒有小氣的人了。
王淼瞪了商柔一眼,跑去找嬤嬤了。
主事嬤嬤聽說,皇后所賜之物丟了,不敢大意,帶著其他幾位嬤嬤跟著王淼一起去了叄號齋舍。
“這麼大的事,我們還是告訴蘇大人吧,若皇后怪罪,你我都承擔不起啊。”一個胖胖的嬤嬤小聲道。
主事嬤嬤皺著眉頭,這是女子齋舍,蘇大人最是講規矩,絕不會踏入半步,在怎麼說他也是男子,進來有損女兒家的清譽啊。
日後傳出去,誰還敢把女兒送到國子監。
“你先去通知一聲,看看蘇大人怎麼說。”主事嬤嬤吩咐道。
蘇昀正在與趙玉玄談論兵法,聽到外面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一名學錄站在門口敲響了房門:“蘇大人,女齋舍那邊丟了東西,聽嬤嬤說,是皇后所賜之物,想問您這事怎麼辦。”
趙玉玄看向蘇昀:“皇后心眼比你還小,若是讓她知道,定會降罪。”
蘇昀抿著唇,將手裡的兵書放下,丟失財物,並不多見,一般出現在男齋舍,女齋舍丟失財物,還是第一次。
“你猜猜是誰丟的。”趙玉玄跟在蘇昀身後問道。
蘇昀沒有理趙玉玄,能得到皇后御賜之物的沒有幾個。
因為事情出在女齋舍,蘇昀大概瞭解了一下情況後,讓人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外面。
“把她們分別帶過來,剩下的人都退下,周圍不需要留人。”蘇昀坐在椅子上淡淡道。
趙玉玄不滿的瞪了蘇昀一眼,早知道沒熱鬧看,他就不來了。
蘇昀這麼做,主要是為了方便調查,若是放在一起問,有些人因為忌憚,便不會說真話。
商柔是第一個被帶過來的,蘇昀擺了擺手,示意嬤嬤退下。
“我說我不來,你偏不聽。”商柔困得眼淚都出來了,看到蘇昀後,她不滿道。
“說說,從進齋舍到離開,你去沒去過溫子玥和王淼的床邊,期間有沒有看到誰在哪裡停留過?”蘇昀繃著臉,沉聲道。
商柔看向坐在竹林前的蘇昀,他什麼意思,把她當一樣犯人審問?
“皇后那些破爛,白給我,我都嫌佔地。”商柔說著打著哈欠:“師長若沒旁的事,我就回去了。”
“我知你未拿,可你第一天來,就丟了東西,旁人會怎麼說,怎麼看,你想過嗎?”蘇昀看著商柔的背影,沉聲道。
商柔轉過頭,風吹動髮絲,她露出勾人的笑容:“師長,信我?”
“信。”蘇昀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
商柔慢步走到蘇昀面前,將搭在他身前的髮絲撥到身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師長想知道什麼,問吧。”
從小到大,她沒少被人誣陷,父皇的硯臺碎了,她打的,母后的髮簪斷了,她摔的…
就算她解釋了,父皇母后也當她怕罰,所以找的藉口。
就連貴妃推她落水,大部分人也都不信。
蘇昀緊緊握著扶手,小公主身上散發著他熟悉的香氣,他定了定心神:“從你進齋舍後,都有誰站在了她們二人的床前。”
商柔回過神來橫坐在了蘇昀的腿上,手摟著他的脖頸,做出思考狀。
片刻後,她開口到:“溫子玥的床就在我對面,嬤嬤帶我進了齋舍後,她為我鋪床,我站了一會,嬤嬤自然也停留了片刻。”
“嬤嬤走後,我上了床,沒過多久她們三個就回來了,之後我們都在門口,沒人靠近溫子玥的床,不過…”
說道這裡,商柔停了下來。
蘇昀目光看向遠處,儘量讓自己氣息平穩:“繼續。”
“師長,我說的唇都幹了…”說著商柔靠近蘇昀。
硌著她呢,還裝。
【寶子們,猜猜,誰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