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執行官

燈光足球場上，兩隊球員正激烈比賽中，不時從場上傳來幾聲吆喝聲。

馮炬坐在場邊，滿臉汗水，頭髮已經溼透，他一邊喝水一邊表情沉重地看著比賽。

足協會長趙強突然坐到了他身邊。

趙強：“你小子體能真是不行啊。”

馮炬：“呵，不練不行。對了，強哥，上次的事兒多虧你啊！”

趙強：“小事一樁，前幾天我看到了城市主場的戰報，用的就是你那個軟件吧，還挺專業的。”

馮炬：“呵，馬馬虎虎吧。”

趙強：“對了，正好找你請教個事情。”

趙強掏出手機。

趙強：“前幾天市足協給我們發了個通知，要求今年所有的比賽都要通過他們的一個APP報名，還有上傳成績，否則賽事不被足協認可，也不能申請賽事費用。”

馮炬：“APP叫什麼名字？”

趙強：“我是球王。”

馮炬：“這個我是球王APP是市足協的？”

趙強：“好像是總足協官方授權的東西，其他省好像今年也要用。”

馮炬表情一驚。

趙強：“你看，這裡有幾個地方我不會操作，你幫我看看。”

馮炬接過趙強遞過來的手機觀看起來，他的表情變得越發吃驚，臉色難看起來。這“我是球王”APP分明就是一款改頭換面的“國民球星”！

松山縣是離北京五百多公里的一個十八線小縣城，周友恆的老家就在這裡。

周友恆輕手輕腳地從臥室裡走出來，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周妻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

周友恆：“孩子已經睡著了。”

周妻：“哦。”

周友恆：“要不，我們談談？”

周妻：“你說吧。”

周友恆：“一定要我回來嗎？”

周妻：“不然怎麼樣，說是在外面發展，都多少年了，也沒見你混出個什麼名堂。”

周友恆：“這不都一步一步來嗎，你看我在IT行業也混出一點資歷了，現在也是衝著往管理層的目標努力。現在要我回來？這回來我能幹嘛？搞不好連工作都找不到。”

周妻：“這麼大一個縣城，你還怕找不到工作？”

周友恆：“這麼大一個縣城？別說IT企業了，連一個網站都沒有。我真不知道回來能幹嘛。”

周妻：“你就不能跟我一樣，一邊上班一邊考考公務員、老師什麼的。”

周友恆：“談何容易，再說我多大歲數了?”

周妻：“我都能考上，你個大男人還不行？”

周友恆搖了搖頭，苦笑。

周妻：“還有孩子馬上要上學了，同事的孩子都去的私立學校，一年五萬多學費。”

周友恆：“我說幹嘛一定要去私立學校，你自己不都是公立學校的老師嗎？”

周妻：“還不是為了孩子的前途著想，私立學校的圈子不一樣。”

周友恆：“就不是一個圈子的，何必要強行融入，真是不明白。”

周妻：“學費的事情現在可以不說。我給你兩個選擇，要不回來，要不，我們離婚。”

周友恆沉思片刻：“一定要這樣嗎？”

周妻：“分居兩地也解決不了問題，為什麼不回來算了？一想到以後繼續過這種日子，我就感覺沒盼頭。”

周友恆緊鎖眉頭：“再給我點時間。明天我早班火車，早點睡吧。”

周妻瞟了周友恆一眼，氣沖沖地站起來離開，周友恆則靜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

四人合租屋，門打開了，周友恆揹著包走了進來，他看到馮炬正把桌上的電腦往包裡裝，地上也放了一個大行李包。

周友恆：“怎麼，我這才回來，你又要出遠門啊？”

馮炬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道：“我去一趟上海。”

周友恆笑：“找到風投了？去見投資人嗎？”

馮炬皺緊眉頭：“火燒眉毛了我，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我得去趕火車，回來再聊。”

馮炬說完便提著行囊匆匆忙忙出了門。周友恆剛放下包，穿著睡衣的張霆潤從臥室走了出來，鬍子拉碴，頭髮亂糟糟的，儼然已經沒有了商務精英的精緻範兒。

周友恆覺得很意外，他看了看手機。

周友恆：“奇怪了，今天不是週末啊，你怎麼沒去上班？”

張霆潤癱坐到沙發上，拿起了遊戲手柄。

張霆潤：“失業中，上啥班。”

周友恆：“哎等等，怎麼回事兒？你們老大哥我幾天沒在家坐鎮，發生這麼多事兒？”

張霆潤：“得了吧你。小白單車倒閉，創始人跑路了你知道嗎？”

周友恆：“看了報道，我記得你負責這個項目的投資是吧，難道是因為這個。”

周友恆坐到了沙發上。

張霆潤：“是的，投了七百萬，水泡都沒冒一下。”

周友恆：“因為這被炒了？七百萬都虧不起，還敢說自己是風投？”

張霆潤：“其實跟虧錢關係不大，主要是高層需要個背鍋俠。”

周友恆：“啊？無所謂，大不了再找一個就是。”

張霆潤：“是這麼打算的，不過創投領域的泡沫效應年初就開始了，最近轉型、裁員的公司不少，我休息幾天再說吧。”

張霆潤其實對CB資本也早已不滿了，對於三流企業來說，最不值錢的就是人，本來這次的小白單車項目就和張霆潤的想法背道而馳，磨了這麼久他也累了，他想著趁著這次機會，索性閃人算了。

周友恆：“馮炬匆匆忙忙幹嘛去？”

張霆潤：“他不服氣啊，說自己的軟件比別人好，怎麼人家都活得好好的，他就活不下去。所以他要親自去看看。”

周友恆：“看什麼？”

張霆潤：“他要去拜訪競爭對手，但願他不會捱揍。”

上海，找球公司CEO辦公室。

CEO馬傑背靠在老闆椅上，看了看手上的簡歷，然後大量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馮炬，把簡歷丟到了桌上。

馬傑：“第一次遇到有人以應聘者的身份跟我來談合作。”

馮炬：“呵呵，很抱歉，這是我能想到和您對話的唯一方式了。”

馬傑：“說吧，你想怎麼合作？”

馮炬：“那我就開門見山了，我注意到您的找球APP，也觀察了很久，我覺得在產品設計上可能有些問題，您也知道我和您是同行，我希望。。。。”

馬傑打斷：“把你的拿給我看看。”

馮炬把手機打開，稍微操作了下，然後後遞給馬傑。

馬傑拿到手機，開始一邊看一邊操作，偶爾會捏住自己的下巴思考，點點頭後繼續操作，片刻後，馬傑把手機遞迴給馮炬。

馬傑：“我不否認，你的國民球星比我的找球做得好。”

馮炬露出一絲苦笑：“您過獎了。”

馬傑：“但是也沒啥鳥用，不妨告訴你，我們公司已經轉型了。”

馮炬愣住了：“轉型？”

馬傑：“看看那邊。”

順著馬傑指的方向，馮炬回頭一看，透過落地玻璃，一幫年輕的員工拿著一件件球衣正在拍照。

馮炬：“難道你們現在賣球衣？”

馬傑：“沒錯，我們現在轉行做電商了，創立了一個球衣獨立品牌，近期會發布。”

馮炬大驚：“啊！！”

馬傑：“這行我們幹了兩三年了，一直沒起色，現在看樣子，做下去也得玩兒完，所以趁著還有機會，趕緊轉型，現在我們主要是研發和生產、銷售球衣。這也跟我們的投資人背景有關，我們是某央視上榜的服裝品牌投資的。”

馮炬：“難道一點合作的可能性都沒有。。”

馬傑： “我是過來人，不妨跟你多說吧，做足球SAAS產品的，全都得死。”

馮炬：“那你怎麼看我是球王這個APP？”

馬傑：“這個APP會讓其他所有民營企業的同類APP死得更快，至於他自己，早晚也得關掉。這樣，要不你來做我的產品經理，畢竟找球還在運營，死馬當作活馬醫吧，這是我能提供給你的唯一合作方式。”

兩人對視片刻後，馮炬站了起來。

馮炬笑了笑：“真的很抱歉，以這樣一種方式和您面談。”

馬傑：“創業不易，我很理解。”

馮炬：“再次感謝！希望有日後機會合作。”

馬傑笑了笑：“你拒絕的很委婉。”

馮炬又苦笑了下，站起來和馬傑握手告別。

24小時後，廣州，我是球星的總部，馮炬已經坐在CEO朱磊的辦公室裡和他交談中。

朱磊：“不好意思，我們已經轉型了。”

馮炬：“賣球衣？還是運營球場？”

朱磊：“哦，我們沒有搞這些。我們現在發展的是足球跨境旅遊。”

馮炬：“去歐洲旅遊，順便看五大聯賽這種？”

朱磊：“沒錯。以後會擴張到其他賽事領域，比如美網、F1之類的。”

馮炬沉默了一會兒。

馮炬：“我可以冒昧問一個問題嗎？”

朱磊：“儘管問。”

馮炬：“請問你們是怎麼拉到投資的？”

朱磊表情略為詫異。

朱磊：“哦？你問地還挺直接。”

馮炬：“呵，這一趟我該跑的都跑了，業內幾個同行，什麼找球、踢球幫，踢球者等等，您這裡是我的最後一站。我就是搞不明白，你們是怎麼拉到第一筆投資的。”

朱磊笑了笑：“我們的第一筆投資和我們的產品沒有任何關係。”

馮炬：“啊？！！”

朱磊：“這麼跟你說吧。找球的CEO是北大畢業的，他的投資人是MBA班的同學，某知名品牌老闆，兩人上課時一拍即合就投了。踢球幫CEO是復旦畢業的，他的投資人是他同院校友，某知名人士。踢球者CEO是美國哥大畢業回來的，根本不缺人脈和資源。至於我，清華大學畢業的，投資人是我師兄，某知名足球主持人。”

馮炬臉上浮現出了詫異的表情。

馮炬感嘆：“創業這個東西，原來圈子人脈這麼重要。”

朱磊笑了笑：“成熟的創業者應該是能找到錢，才去做項目，而不是拿著項目去找錢。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理解。”

馮炬微笑，隨後站了起來。

馮炬：“謝謝，這一趟雖然沒達成合作，但是我確實收穫挺多，感謝朱總百忙之中抽出時間。”

朱磊：“沒關係，那我就祝你成功了，這樣日後一定有機會合作。”

馮炬：“感謝！”

馮炬和朱磊握手。

從廣州開往北京的特快列車上，馮炬躺在臥鋪上發呆，此時他心裡一團亂麻，表情凝重。

上海、廣州、深圳之行也不算毫無所獲，馮炬清楚地認識到，“國民球星”已經沒有任何活下去的機會了，不要說沒錢，就是拿到投資，很可能跟其他足球APP會是同樣的結局。國民球星活不下去，可馮炬得活下去。

片刻後，馮炬拿起電話打給了城市主場的王璇。

馮炬：“王總，聽說城市主場在招聘APP產品經理是嗎。。。沒錯，我想試試。。。是的，我的確想試試在這個平臺上能不能把國民球星做成功。。不，這個您放心，我的意思是看能不能把國民球星和你們的APP融合在一起。。。行，那我等您消息，好的，再見。”

馮炬掛掉電話，聽電話那頭王璇的語氣，似乎希望並不大。馮炬一臉愁容地看著車窗外飛馳的風景，為了省錢和睡個好覺，馮炬特地沒有選擇飛機和動車，而是買了臥鋪，這趟回去全程得20幾個小時，他突然覺得接下來的車程對他來說實在太短了。

顯然馮炬這次創業把自己給扔進了坑裡，他突然希望火車永遠到不了站，除非自己能在這之前想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眾創中心。

20多個小時的車程對馮炬來說還是太短，當他到達北京時，甚至都沒能睡上一個好覺。從火車站走出來後，馮炬連家都沒回，直接來到了眾創中心，當他走進辦公區時，正在工作中的四五名員工注意到了他，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馮炬把包扔到地上，看著大家苦笑著說道：“不好意思，各位，國民球星項目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