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回到东苑的时候已经深夜。
与西苑南苑人口兴旺不同,东苑常年人烟稀少,裴晏未成婚又有身负朝廷官职,常常住在衙门里,回来一趟也是看裴允之的多。
他进到卧房,见烛火熄灭,低声问奶娘:“裴允之睡着了?”
奶娘低声回:“哥儿睡前念叨了您半天,好不容易才睡了。”
裴晏嗯了一声,弯腰拾起地上散落的积木放到桌面上,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还没合上房门就听到一道女声从庭院外穿进来:“等你半天了,去哪儿了?”
裴晏合上门,示意沈妙仪:“他睡着了,小声点。”
裴允之睡眠浅,又好动,要不是今晚确实累了,还不知道折腾到多晚。
沈妙仪在东苑等了他半天,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当即有些面色不好,轻声嘲讽:“你倒是疼这不明不白的儿子。”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庭院前的花榭处。
热气腾腾的茶气后,沈妙仪风情娇艳,是那种很明媚张扬的美,只是隔着水雾,莫名有些疲惫和哀伤。
“恭喜你啊,世子之位收入囊中。”
裴晏声音软和下来:“太子都走了,你还不回宫?”
沈妙仪蹙眉抱怨:“宫里有什么好的,一回去,姑母就拉着我要给我议亲。”
沈皇后没闲着,沈妙仪一回来就张罗她的婚事,生怕她因为上一段婚姻的不幸而消沉下去。两国联姻是朝廷的决定,当初沈皇后也极力阻止,但抵不过皇帝的坚持,再加上沈妙仪本人也对北齐的大皇子十分中意,这才促成了这场和亲。
谁知道落得如此下场。
沈妙仪说完,裴晏没接话。
她觑着裴晏脸色难看,有些拿不准他的情绪地试探:“从北齐回来我就想问你,你去北齐接我回来,是什么企图?”
裴晏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男未婚、女未嫁,你说我是什么企图?”
沈妙仪笑了,岔开话题:“我亡夫对我很好,我对他有感情。北齐夺嫡之争他是牺牲品,早晚有一天,我会给他报仇。”
裴晏见沈妙仪谈起亡夫时眸中含着回忆的笑,当即语气微沉:“你还要为他守孝?”
“说不准呢。”
裴晏起身就走,沈妙仪拽住他。
上京城人人都知道裴晏心仪沈妙仪,他也没掩饰过企图。
两人纠纠葛葛多少年了,沈妙仪一直吊着他,外界传言,裴晏偏偏就喜欢这款。
骄纵、天真,用北齐人的话来说就是“野”,野得不行,如草原明珠一样又辣又带劲。只要她想拿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是对手。
她享受男人为她臣服的过程,越厉害的男人越好。
沈妙仪的脸贴着他的背脊,“这点耐心都没有吗?你搅动北齐朝堂风云,暗中扶持二皇子上位,间接导致我夫君死去,坏我婚姻;让我喝下堕胎药,他最后的种都不留给我。不让我发发你脾气吗?”
这语气就像使小性似的,耍脾气又不让人厌恶。
裴晏回身推开她,“我对你够有耐心的了。”
他补充道:“还要多久。”
沈妙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不答,目光露出调侃:“你今晚和女人待一起了?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什么程度。”
沈妙仪嫣然一笑,撩了撩散落在脖颈上的长发,“装什么傻,我刚才闻到你身上的香味了。挺独特的脂粉味,是哪家的小姐留下的?”
他不冷不热地嗤笑:“管真宽,你在乎吗。”
沈妙仪不答,将帖子放在茶桌上,“九月廿十四你休沐,景阳小侯爷在朝天阙组了个局,我们这些人多久聚了,到时候一起聚聚。你可以带她来,同我们相看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