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锦瑟从秋日宴那日落水之后,接连风寒了好几天。
大房一片愁云惨雾,裴允仕一连几日都没有回国公府。她没心思管,昏昏沉沉地躺着,白日黑夜交替都不知,灌了不知多少苦药才渐渐好转。
躺下就是深沉而凌乱的梦境,被裴允仕禁锢的日子,狭小的房间,逐渐变大的肚子,暗无天日的孕吐。梦里战乱不断,天塌地陷,她被洪流裹挟着拖入地狱。
忽然又出现了裴晏,她视他为救星,可他钳制她的下颌冷笑,你值多少钱。
殷锦瑟惊醒,满头大汗。
贴身丫头云霜是她从忠勇伯府带过来的,不知摇了她多久,见她醒了,惊喜道:“小姐,你总算醒了。”
殷锦瑟推被下床,喝了整整一盏茶水:“几更了。”
“快别管几更了,前院刚才有人来叫,让您去正厅一趟。”
殷锦瑟头晕目眩,身体还没好全,好不容易才站直了,跟着云霜匆匆往前厅赶去。
正厅柳氏、裴允仕和裴睿正在吃着早膳。
裴睿被柳氏抱在怀里,给他夹了几块肉,哄着道,“睿哥儿,多吃肉肉,长高高。”
裴允仕低头摆弄碗里的瑶柱粥,没什么心思的样子。
殷锦瑟一跨入前厅,就看到裴睿吃得鼓鼓的腮帮子,忍不住皱眉:“吃太多肉了,是不是对身体不好,小心上火。”
殷锦瑟是觉得裴睿有些胖得过头了。
个子不算太高,尽是往横着长了,而同龄的裴允之就刚刚好。
柳氏溺爱,但也不至于孩子想吃什么就给吃什么。
谁知柳氏横了她一眼,筷子就摔了过来,“你是什么东西?睿哥儿也是你能管的?”
殷锦瑟本来是可以躲掉的,可是身体使不上力,脚步虚浮,没躲完全。
嗖地一声,筷子还是划到了她的额角,破了皮,白皙的肌肤上立刻红一片。
“娘,动刀动枪的,这是干什么。”裴允仕疲于应付,抬起头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一眼殷锦瑟,又低下头去拨弄粥,“有事说事。”
“老祖宗听说你病了,特地免了你的请安,还派人拿了补身子的药材,诺,放在那了。”
柳氏用下巴指了指旁边陈列的药材。
殷锦瑟瞥了一眼,不认为柳氏和裴允仕母子两善心大发,特地让她过来取药的。
她沉默等着裴允仕说事。
果然,裴允仕放下手中的勺子,站起身来吩咐她:“吃点东西,待会跟我去北苑给老祖宗请安。”
殷锦瑟觉得不可思议:“你没听见老祖宗说免了我请安?”
柳氏冷笑:“长辈疼爱小辈,你就拿乔了?忠勇伯府教你的规矩,还是你那个死了的娘教你的规矩?还好当年把睿哥儿带回国公府,没让你带,否则带成什么歪瓜裂枣都不知道。”
裴睿笑嘻嘻地旁观柳氏骂殷锦瑟。
殷锦瑟气红了眼,咬牙道:“我死了娘,你妹妹小柳氏才能在忠勇伯府作威作福……”
“行了,别吵了!”
裴允仕一拍桌案,砰地一声响,先冲着柳氏发火,“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还提?!让你叫锦瑟过来就是说这个的?”
柳氏脸上挂不住,啐了一口,带着裴睿悻悻走了。
殷锦瑟见状也要走。
裴允仕揉揉额间,几日连轴转让他精力不足,眼眶下深陷黑印,“没让你走。”
殷锦瑟木着脸,看着他,语气平平地问:“有屁快放。”
裴允仕挥退旁边侍候的众人,等别人都下去了,他一把拽住她:“让你跟着我去老祖宗那请安,听明白吗?尽快吃早膳,吃完了跟我走。”
“要盛妆吗?”殷锦瑟冷笑,想到裴允仕总是嫌弃她妆容寡淡,“所有的吩咐一次性说完。”
裴允仕把筷子放在她面前,“不必,就这幅愁云惨雾的模样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