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書房,關憐原本帶著的輕鬆微笑漸漸消失。
她輕蹙著眉毛,似有無限憂慮的慢慢走過去。
就算知道父親找我來的意思也決不可對外表現出,也只能裝作對此事毫無知情,並不明白父親為何呼喚。
關憐推開半掩著的房門,輕手輕腳地走進去。
“父親,喚女兒前來,可是為了香露之事?”她先聲奪人。
關燁霖身體輕微僵住了一瞬,隨後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平靜,他張開嘴巴。
關憐一見關燁霖張口要說話,緊忙搶在他前頭開口。
“父親,若是要香露的話,可否容女兒些時日。女兒院子裡實在是忙不過來。”
“待下一批香露,一經出爐,我就親自給父親送來。”
關憐恭恭敬敬,完美地表現出一個不明所以的女兒被突然叫來父親書房的狀態。
關燁霖聽聞此言,只得嚥下已經打好腹稿的話。
他趕緊安慰道:“憐姐,你莫要著急,為父並非要催促香露。”
關燁霖不想知道自己如今在女兒心中到底是什麼形象。
怎麼憐姐會覺得自己叫她來就一定是要香露呢?
雖說今日確實跟香露有關係。
關憐眨眨眼,歪著頭站在原地,顯然十分迷茫。
她眼睛忽的一暗,憂慮爬上眼角,“父親,莫非朝堂之事?”
關燁霖先是愣住一瞬,然後無奈地搖搖頭,“憐姐,莫要多想,朝堂之事已經平息。”
他站起身,摸著美髯,在屋內踱步。
關憐垂下眼瞼,不再多言,只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
她心知做香露買賣之事絕不能著急,不能露出自己的真實意圖。
這是一場戰爭,誰先吐口誰就是輸者。
她耐心地等待關燁霖開口。
關燁霖只是在屋內陰沉著臉,來回走動。
這話我要如何張口同憐姐說。
可不說的話,此事繼續發酵,怎麼是好?
他停住腳步,望向關憐,微微張開嘴巴。
關憐眼睛一亮,來了,來了。
關燁霖長嘆一口氣,搖搖腦袋,將衣袖一揮,胳膊往後一背,又繼續走起來。
此事且容本官再想想,再想想。
關憐輕輕吐口氣,試圖平息激動心情。
關燁霖又突然站住,欲言又止。
關憐依舊失望了。
如此反覆幾次後,關憐已經睜著死魚眼,面無表情地瞅著關燁霖。
關燁霖又一次停住腳步,望向關憐。
關憐揚起標準化地微笑回應,心中沒有一絲絲情緒起伏。
父親,到底要糾結到幾時啊。
“憐姐,你有沒有想過,將這玫瑰露拿到市面上去賣?”關燁霖小心翼翼地問,生怕這個問題惹起女兒不快。
關憐不敢置信地張大雙眼,像木頭人一樣待著原地。
關燁霖見關憐的表現,內心十分自責,自己怎麼就這麼吐口而出了。
關憐確實驚訝,只是於關燁霖想的不同,她驚訝於父親居然這麼快就下定決心。
關憐控制住內心的狂喜,面上依舊擺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父親,您莫不是糊塗了,我一個閨閣小姐,怎麼能做商人呢?”她疑惑地問。
關燁霖走到關憐面前,軟下口氣,“憐姐,為父不是讓你去做,而是你能叫下人們將香露做出,然後拿出去賣,你依舊呆在閨閣中,這算是什麼做買賣呢?”
“真的嗎?我不信。”關憐臉上閃過疑惑地神色。
她也確實好奇,父親到底想出什麼主意,來妥善解決此事。
關燁霖走回桌子邊,拿起茶壺給自己到了杯茶水,然後慢條斯理地說::“憐姐,你手中畢竟有方子,士人也都推崇此物,何不做出成品方便大家?”
“你不必擔心買賣之事,為父已經想好了,這花露放在你母親的嫁妝鋪子裡去賣,在官府登記中你母親的嫁妝依舊是她的,要等到你出嫁,這名字才會轉變為你。”
“如此一來,便與你無關,縱使有言官要參,那也無妨。”
關憐明顯被這話吸引了注意力,“父親,此話怎講?”
關燁霖捋捋鬍鬚,“這買賣銀錢,都歸於你的嫁妝之中。”
關憐雖然確定此事能成,但會發展成這樣她確實沒想到。
她原以為最好的結果就是打著關府的旗號去賣,沒想到居然全部歸於自己。
父親當真為自己盡心地盤算謀劃了。
關憐眼眶發酸,她急忙拿出手絹,輕輕按在眼下,不讓眼淚有任何機會留出。
她倏爾就對關府有了一絲歸屬感。
關燁霖看著關憐試圖制止眼淚的動作,笑著搖了搖頭。
無論處事怎麼成熟,還都是個孩子。
關憐猶猶豫豫地開口:“父親,這……”
關燁霖面色平靜,無論憐姐給什麼答案,他都不會生氣。
想做也好,不想做也罷,他都決定由著關憐去。
“父親,女兒不才,便應下此事了。”關憐整理好情緒,緩緩開口。
關燁霖也是如釋重負,此事終於解決了。
他衝關憐揮揮手。
關憐頷首低眉,從善如流地緩步退下。
關憐一齣門口,就壓抑不住心中的笑意。
她步履輕快地走道自己院子。
一進院落,關憐就吩咐雪竹,讓她把童媽媽叫來。
童媽媽因著今日剛好隨著馬車來府中送花,很快就到了關憐面前。
關憐將自己早就在腦海裡推演過千百遍的方案交代給她。
先是在別院的荒地處將廠房建起來。
等待廠房建設的過程中,童媽媽選出一些有賣身契的奴僕,將香露的每一流程分別交給他們,讓他們習慣流水線的工作。
這樣安排一方面是為了效率。另外一方面就是為了保密。
關憐清楚知道自己的香露方子保密不了多少時日,無論怎麼保護,終究回洩露出去的。
但她希望這個被洩露的時間越短越好。
她要先人一步,盡全力爭奪市場,待其他人知道方子時,就算他們低價傾銷,但自己的品牌已經立起來了。
況且自己也沒指望香露能賺多少錢,她心中有數,真正賺錢的是後面的精油、護膚品和化妝品。
童媽媽拍著胸脯向保證定會妥善處理此事,絕對出現一絲一毫的差池。
關憐繼續吩咐,她讓童媽媽儘管將名下的鋪子按照當前士人的喜好裝修好,等流水線一開工,就馬上將玫瑰香露拿出去賣。
儘管關憐原本是打算走後宅路線,將香露賣給世家貴女的。
既然士人的銷路已經被打開了,那何不如拿出一間鋪子,專門賣香露給士人。
有更多的錢賺,不好嗎?
待到自己將後宅的銷路打開,再開一間鋪子,專門接待女子。
如此,兩線並行,一份產品打開兩項互不相干的市場。
此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