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憐這邊已經交代好香露買賣的具體事宜,終於可以騰出手來處理府中事情了。
她昨日便吩咐關大,叫其拿來關府賬簿給自己。
關大今日便帶著整理好的賬簿來到關憐院中。
見關大兩手空空地進院,關憐微微皺其眉頭,並沒有一開口就發作。
她是確認過關大的身份的,他自幼在關家長大,在關府是最忠心不過的。
他一向行事非常有規矩,這其中或許有蹊蹺之處。
關憐站在門口,直視關大眼睛,冷靜地問:“關大,你可是忘帶了些什麼?”
關大為難地皺著眉頭,“小姐,這……”
哎呀,我可怎麼告訴小姐才好?
“有什麼話,你直說,不必為難。”關憐掀開門簾,進入堂屋。
關大從這話中得到了一絲支持,他拍拍手,領著一群抱著入如山高的賬簿冊的下人進來屋。
他站定後,指揮緊隨其後的下人將東西放下。
下人將賬簿小心翼翼放下,然後走出門,隨後又搬回來同樣壯觀的另外一堆。
這些下人們跟勤勞的螞蟻一樣,在正堂和院子裡不知疲憊地往返搬動。
關憐和關大就這麼看著他們搬動。
大概一炷香後,賬簿終於搬完了。
半人高地賬簿冊堆滿了整座正堂,令人無處可以下腳。
關大拿出方巾擦擦因緊張而冒出地汗珠,“小姐,近五年的賬簿都在此處了。”
關憐神色空白一瞬,她隨即揉揉眼睛,試圖確認這一幕是真實存在的。
五年的賬簿居然這麼多嗎?
“小姐,您還要看嗎?您若是不要,奴才就讓人給推回去。”
關大瞅著關憐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
他是不知道為何這位主子,掌家後半個月沒有動靜,突然有了動靜,第一件事情居然是要拿賬簿來看。
這可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更何況大小姐也未必能找出這賬簿哪裡有問題。
這賬簿有問題嗎?
自然是有的。
不但他清楚,府內但凡是個明眼人都清楚。
誰都知道這其中定然有貓膩,可找不出實際證據,那就是推測,不足以取信於人。
老話講,做賊捉髒。
得找到這證據才能給人定罪。
這賬簿他一筆一筆的看過,找不哪裡有問題;
他只覺得是自己程度不夠,遂找專業的人來看。
那人也只說這賬簿是被人動過手腳,可被動了哪裡,她不知道。
專業人員都找不出問題在哪裡,大小姐一個閨閣女子怎麼能找得出來呢。
這不是胡鬧嗎?
“這些就放在這裡。你通知各位掌櫃,我明日要見他們。”關憐淡淡吩咐道。
關大拿出手巾擦擦汗,滿臉糾結地看著關憐,他剛要開口說話,雪竹就上前,將人領出去。
關大隻得滿心憂慮地離開。
待關大的身影出了正堂,關憐才從椅子上蹦下來。
她拿起最近的一本賬簿,輕輕翻開,不出她所料,果然是密密麻麻的黑墨團。
如今的朝代是沒有正經的記賬法的,所謂的記賬是平鋪直敘的。
某某年某某月,取用多少,入賬多少。
這樣的賬簿確實是很容易作假賬的。
不過,她對此早有預感,完全知道該怎麼對付這些黑墨團。
她吩咐雪竹,讓她把近一年的賬簿另外翻找出來。
她從懷中拿出一個小本子,這本子是昨天她熬夜做得。
裡面的內容十分簡單,是現代常見的賬簿形式。
她只是照本抄下而已。
她拿起毛筆,用阿拉伯數字將關府賬簿整理到這本上。
在古代算得上是高明假賬的賬簿,在現代方法面前不堪一擊,露出種種破綻。
很快,關憐就發現了諸多不順之地。
這些人是把關府主子當傻子糊弄嗎?
關憐越生氣,抬手就將毛筆狠狠地扔出去。
雪竹跑過去心疼地撿起毛筆,回到關憐身邊低聲勸說關憐寬心。
“那邊都準備好了?”關憐直直盯著雪竹地眼睛問。
雪竹點點頭,將手中的毛筆放回到筆擱上。
關憐得到雪竹地回答後,露出了奇妙的微笑。
……
第二日,大清早關府的各位鋪面掌櫃就紛紛進府,等待關憐召見。
第一個來的是田莊的總管黃瑞,他管理著關府位於汴梁城郊外的上千畝水田。
緊接著瓷鋪的周掌櫃帶著他的兒子也來到府中。
隨後,南貨鋪的吳掌櫃與綢緞鋪的孫掌櫃相攜而來。
幾人互相寒暄幾句,邊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著關憐。
一直到日上三竿,關憐也沒有來。
幾人終於按耐不住了。
“你說,這大小姐是要幹什麼啊?”孫掌櫃問。
黃瑞略帶輕蔑的笑了一下,拉長聲線,“大小姐,這是要給咱們個下馬威啊。”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心中瞭然。
昨日,幾人收到府中消息,說是大小姐取走了公中賬簿。
幾人對此事毫不驚慌,絲毫不擔心自己坐下的壞事曝光。
拿不出切切實實的證據,那就不算自己做過。
就算在這關家呆了幾十年的關大都沒找到任何證據,只好捏著鼻子認下此事。
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又能如何呢。
證據找不出來自然要拿我們撒氣。
那就讓她撒好了,不過是些小娘們的手段。
幾人越發從容地站在原地了。
唯有周掌櫃時不時的拿出手絹,擦擦額頭的汗水,顯得十分不安。
其餘人不屑地飄他一眼,這個老周膽子真夠小的,這就怕上了。
兩個時辰後,已經是中午了,關憐才姍姍來遲。
“幾位可是久等了。”關憐面帶微笑地從垂花門後走入正堂。
幾人按下因久等而浮躁的心緒,安分地衝關憐作揖,“請大小姐地安。”
關憐坐在正堂的太師椅上,笑眯眯地請幾人就座。
“田莊管家黃瑞是哪位?”關憐輕聲細語地問,端是一副閨閣小姐,不諳世事地作態。
黃瑞掛上恭敬的笑容,站起來,衝關憐施禮,“正是鄙人。”
“我若是沒記錯,你妻子在內院管事對吧。”關憐衝他點點頭。
黃瑞難掩得意地笑了笑,算是對此話的回應。
關憐緊接著就開始詢問,為何公中進賬如此之少。
黃瑞哭訴,近兩年莊稼收成不好,扣下府中自用的糧食後,自然是沒那麼多錢,可以交給公中。
吳掌櫃直言近些年商隊不好做,這東西壓在庫房裡面,就是賣不出去。
孫掌櫃說,今年桑園大旱,一點蠶絲都沒有產出,如今府中製衣還要到外面去購買蠶絲,這一來一回,反到要從工種拿錢來填空缺。
周掌櫃痛苦地言明真相,關家的瓷器在這汴梁城中沒有競爭力,大戶小戶都不認,也不願意掏錢購買,無數白瓷堆積與庫房之中。
關憐噙著微笑,聽幾人訴苦。
待幾人講述完後,關憐反而笑眯眯地說:“幾位等了一上午怕是累了,再府中用膳後,再行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