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微茹小炮仗的名聲不是白得來的。
在姜家,大姑娘有著姜老夫人的庇佑,恃寵而驕,通身都是傲氣;二姑娘姜微菀人如其名,是個貼心溫婉的姑娘,可她胞妹卻截然相反,性子一點就炸,平時就愛和大姑娘對著嗆,常常把人弄得下不來臺。
此時姜微茹聽見自己嫡親兄長被打了,那股牛脾氣上來,跑得更是比兔子還快,要給兄長去撐場子。
丫鬟婆子在後面追得氣喘吁吁,姜微盈追在後面,亦是上氣不接下氣。
雪憐扶著她,望著已經不見人影的小道,無奈道:“這下可真是要熱鬧了,四姑娘的脾氣,不得鬧出一天星斗!照奴婢說,姑娘也彆著急追了,倒不如讓他們鬧吧,鬧得越大,老夫人才不會袖手旁觀!您瞧陳三公子都一巴掌扇姜家臉上來了,她還在拿人家當姑爺款待,只是支走他去喝酒,從這就能看出來老夫人還是想著把此事大事化了!老夫人捨不得陳家,準備輕拿輕放!”
姜微盈眸光遠眺,從光禿禿的枝椏間掃過,唇角噙著一抹苦笑:“鬧吧,我也想著能鬧得雞飛狗跳才好,可如若這般,我又和祖母有何區別?!祖母放不下陳家的權勢,姜家姑娘就像牲畜一樣的東西,只要有利可圖儘可捨出去交換。可我們都是人啊,四妹妹是對兄長一片拳拳之心,我既為人,又如何能真的冷眼旁觀。”
她的語氣並不激烈,在這萬物還未甦醒的蕭條春日中,有著悲涼的味道。
雪憐心臟狠狠地被刺疼,視線落在她面上。原以為會看到小姑娘對親人薄涼的悲意與憤怒,卻不曾想她話落後反倒粉面含笑,倒映著蕭瑟景緻的眼眸有著璀璨光華,並無所想的自苦。
姜微盈從來就不甘於認命,父母不在了,她在懵懂的年紀開始便小心翼翼為自己謀劃。她方才言語裡的悲,只是一時感慨血親也抵不過權力和富貴的誘惑,這是身為姜家人的悲,可她看透得早,這於她而言是幸事。
為此更不必要自怨自艾或是抱怨,有這時間,倒不如為自己另想它法,謀一個花團錦簇的未來!
她繡花鞋堅定、快速的踩過地磚。
在姜微盈趕往的途中,姜微茹已經怒氣衝衝來到兄長的院子,還沒進屋便聽到吵鬧一片,待進了屋內看到滿地的瓷器碎片,還有正用染血手帕壓著嘴角的兄長,小姑娘氣得更是眼都紅了。
“給我狠狠打這混蛋玩意!”她氣勢洶洶手一指被奴僕分開圍著的陳三。
陳三喝了不少酒,隨後就聽到說新婚妻子居然要撞死在孃家,再被瞭解情況後震怒的姜大公子斥罵他有失風度與斯文,酒氣上頭揮拳就砸了過去。
而姜微芸的嫡親兄長姜二少爺當場就嚇愣了,等到兩人互毆的時候才忙忙分開兩人。
僕婦嚇得去找劉氏稟報,劉氏剛去了青松院,來的是護兄心切的小炮仗姜微茹,上來就要打,可不又把陳三骨子裡那股混賬之氣激起來,還沒待姜家兩位公子勸阻,衝上去就要踹姜微茹。
一個還沒長大的小丫頭敢罵他,他非得叫她後悔!
陳三瘋了一般居然連姑娘家都敢下手,姜大公子頓時就朝妹妹撲了上去。把妹妹護在懷裡的時候,背後結結實實受了陳三那一腳,整個人悶哼一聲踉蹌摔倒在地上,一時竟是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哥哥!”姜微茹從兄長懷裡抬頭,居然見到兄長嘔出一口鮮血,嚇得尖叫。
陳家都是武將,陳三即便紈絝不堪,卻也自小被壓著練武,哪怕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身上那股蠻勁也不是姜大公子一個書生能抵禦的。
姜家下人頓時蜂擁而上,死死把陳三抱住,不再讓他上前一步。
“住手!”
一道清叱響起,眾人便見一襲素雅的藕粉衣裙的小姑娘快步跑了進來。
她裙襬翩然,身子輕盈得如同一隻鳳蝶,落在了眾人眼前。
被抱住的陳三雙眼被酒氣燻得腥紅,視線內猛然闖入一抹倩影,在看清她妍麗姿容後,那雙眼眸迸射出一抹邪淫的光。
是她!
姜家那個三姑娘!
“都起開!”陳三用盡全力一掙,把姜家僕人甩開了幾個。
姜微盈已經快步來到姜大公子跟前,和姜二公子合力把他扶起來,又把嚇哭的姜微茹拉到身後。
在見到姜大公子嘴角和衣襟的血跡時,姜微盈亦是心驚得手一抖,她低估了陳三這混賬。
陳三真的無法無天,居然敢下如此重手!
“大哥哥,你哪裡難受。”姜微盈拿帕子幫他擦去嘴邊,緊張地幫他順氣。
姜二公子臉色鐵青的答道:“大哥為了護四妹,被妹夫一腳踹在後背上了。”
姜微盈往姜大公子身後一看,果然有一個清晰的腳印,陳三習武,這一腳不得把五臟六腑都震成內傷!
她忙讓雪憐去請郎中,心裡的怒氣再也壓不住,往前站了一步,怒視陳三道:“你先是逼得我大姐姐撞石坎尋短見,如今又在我姜府動手打人,天底下有你這般當人丈夫、當人妹夫的人混蛋嗎!”
美人即便生氣,也有著叫人怦然心動的風情。
陳三迷濛著雙眼盯著不遠處的小姑娘看,那盈盈如秋水的眼眸,一雙不染胭脂而紅豔的櫻桃小嘴,無一不叫他看得心神盪漾。
他呵地一笑,還打了個酒嗝:“三妹妹,我混不混蛋,你不是最是清楚嗎?”
在場的人被他這種浪蕩無恥的話都驚得變了臉色,哪知他還有更汙濁不堪入耳的後話。
陳三在見過姜微盈一面後,就被她驚人的美貌勾了魂,此時仗著酒意更是膽大包天,不但嘴裡撩撥,甚至還朝她走去:“是她要自尋短見,和我有什麼關係。若真死了,你們姜家該還我陳家一個媳婦才對,三妹妹,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眾人為他這種想齷齪心思倒吸一口冷氣,姜二公子真是怕了這個妹夫了,上前便要將姜微盈拉回來。而姜微盈耳朵微微一動,聽見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她並沒動,記得姜二公子滿頭大汗,等到陳三離自己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她卻忽然朝他嫣然一笑。
美人一笑,連日月都為之失色,陳三愣了一愣,幾乎是看痴了。也是在這個時候,姜微盈彎腰在地上抄起一片花瓶碎片,直接就朝脖子抹去,厲聲道:“我即便是死,也不會嫁給你,受你的侮辱!”
眾人大驚,一抹血色直接濺到了陳三臉上。
同一時間,一個高大身形的男子衝進了屋內,反手一巴掌就狠狠朝陳三扇了過去:“你個混賬東西!”
陳三被扇得後退幾步,撞翻了桌椅。
待他回過神再看向姜微盈的時候,姜微盈已經被趕來的劉氏等人抱著,有人幫她按著脖子,有血跡從那人指縫中淌出。他看了看扇了自己一巴掌的男人,正是他嫡親兄長,定遠伯府的世子,而他腦海裡又浮現剛才姜微盈的笑臉。
“她故意尋死給你們看的!”陳三猛然反應過來自己上當了,指著姜微盈面目猙獰的咆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