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月華獨自把我送上了開往鄰市的首班大巴。
湛零的臉受傷,被鄰居看見會說三道四,湛易寒和湛露又是不速之客,不能出門。
隔著車窗,楚月華完全像個慈母,含淚囑咐我吃好喝好,出門在外要聽叔叔阿姨的話,到站後會有人接我,等等。
她說了那麼多,我一直在等她說很快接我回來之類的話。
可是直到大巴開動,她也沒有說。
坐在隔壁的是個懷孕的阿姨,她看到我揹包太大,想幫我放在行李架上。
我抓著包,說不用。
哥哥給我的手機和存摺都在包裡,不能讓揹包離開我的視線。
阿姨看到我緊張兮兮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真是個有心的孩子,出門是要小心一點好……剛才那個是你媽媽吧?你出門去親戚家嗎?”
我抱緊揹包,沒有回話。
我知道這樣很不禮貌,但我本來就不是什麼性格開朗的孩子。
而且我也不是去什麼親戚家。
我壓根不認識楚月華的朋友。
阿姨還以為我戒心太強,也就不多問了,開始跟坐在過道對面的同伴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我很少見到大肚子的孕婦,忍不住偷瞄了幾眼。
阿姨說話的時候,手有意無意的撫著肚子,動作溫柔。
我的媽媽在懷我的時候,大概也像阿姨一樣,這樣溫柔的撫摸過我吧。
正好車子開出收費站,我看著漸行漸遠的熟悉城市,眼淚掉了下來。
我好想爸爸,也好想媽媽。
他們為什麼死的那麼早?
爸爸知道楚月華這樣對我嗎?
我把臉埋進揹包,極力壓抑著哭聲。
但小孩子哪有那麼大的耐性,我聽到自己哭得像鴨子打嗝,嗚嗝嗚嗝嗚嗝……
沒一會兒,開始有人不耐煩的說:“誰家小孩在哭啊?”
“吵死了,還讓不讓人睡覺?”
“媽的,大清早嚎什麼喪呢!”
他們越說,我就越委屈,哭的越是止不住,車裡牢騷一片。
我的眼淚把楚月華刷到我臉上的粉底衝下來,阿姨一看,“唉呀”一聲,趕緊抽出紙巾給我擦臉。
她什麼都沒問,只是默默的把我摟到懷裡,動作溫柔的拍我的肩膀。
說也奇怪,我在她懷裡,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等我睡醒,車也快到站了。
阿姨摟了我一路,我看到自己把她的孕婦裙哭溼一片,感覺很不好意思。
阿姨卻很好脾氣的幫我重新擦了臉,還把我的劉海理整齊。
她是個熱心腸的人,看著我的臉,幾次欲言又止。
但最後她也沒問我臉上的巴掌是怎麼來的。
畢竟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等車到站,她和她的同伴幫我把揹包和行李箱推到站臺上,我終於鼓起勇氣對她們說:“謝謝阿姨……”
“不客氣,你還是個孩子嘛。”阿姨笑了笑,扭頭看向四周,問,“你家接你的人呢?”
我茫然的看著周圍,也不知道接我的人在哪裡。
阿姨忍不住說道:“你家大人也太心大了吧,讓你這麼一個小孩子出遠門,萬一走丟了怎麼辦……”
正說著,一個描眉畫眼、燙著大波浪、穿著漁網襪高跟鞋的女人叼著煙走過來。
她站在我跟前,下巴一抬:“蘇庭蕪?”
我沒見過這女人,但她叫了我的名字,我不知所措的點點頭。
那女人把煙拿下來,撅著紅唇吐了個菸圈:“我是你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