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巽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也没有叫刘婉容和采月起来，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医女还没有来，他便趁着这机会问采月，“你说，刘婉容因为你和那小太监伺候过楚婕妤，便处处责打你们？”
“是。”采月俯下身子，口中说道，“奴婢和阿青，之前是楚婕妤宫中的粗使杂役，并不曾进屋伺候。”
换句话说，刘婉容对两个粗使杂役尚且如此狠毒，那不知道要多恨真正惩罚她的楚若尔。
她对曾经惩罚过她的高阶嫔妃尚能如此怨恨，那对其他人呢？
正好医女过来，赵巽便挥了挥手，让采月先下去了。
看到采月离开，刘婉容连忙跪行上来，想要保住赵巽的腿，却被他给躲开了。她心知这是赵巽对她起了疑心，却依然不得不低头在他面前哭道，“陛下信我。我虽然是不喜欢楚婕妤，但是也绝对没有恨她恨到这地步。倘若楚婕妤只是因为曾经惩罚过我，我便要打骂从她宫中出来的杂役出气，那……那其他娘娘岂不是我都要挨个儿恨个完？”
赵巽垂眸看了她一眼，口中说道，“你不用这样着急，反正事情如何，等那边的结果就是。”话虽然如此，但却始终没有叫刘婉容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坐一个跪，静默无言。只能偶尔听见刘婉容从鼻子里传来的几声啜泣，混合在摇曳的烛光当中，竟有几分凄切。
半晌之后，刘婉容觉得自己膝盖都跪得没有知觉了，刚才跟着采月一起进了内间的医女才出来，跟赵巽行了一个礼，说道，“启禀陛下，那个小宫女双臂双腿和背上胸前都有伤。大部分是用藤条竹棍一类的东西抽打的，也有部分指甲印之类的伤痕。旧的在数个月之前就有，新的，也就是前两天。”
赵巽点了点头，看也没有看像刘婉容一眼，问道，“那可有可能是她自己做出来的苦肉计？”
那个医女一顿，片刻之后说道，“纵然她能自己打自己，那也只能打在双臂和四肢上，背上和胸前如何受力？”
赵巽冲她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医女朝他行了个礼，便低着头退了下去。
她前脚刚走，后脚刚才领命的那个小太监就走了进来，冲赵巽行了个礼，跪在他面前，低头道，“陛下，在院子当中，的确发现了一具尸骨，上面已经是白骨一堆，无法分辨是否身前受过毒打。但是观其体型特征，应当是个太监，年岁不大。”
此刻采月已经从内室当中走了出来，听到他这样说，便问道，“请问公公，那具尸骨可是于脚踝处有旧伤？像是断过？”
那小太监看了她一眼，朝赵巽再次行了个礼，说道，“确实如此。”
采月闻言，跪在赵巽面前，泣声说道，“陛下，阿青曾经腿断过，就在脚踝那里。”
刘婉容闻言，原本还想挣扎的她，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顾不上管自己哭得好不好看了。
人证物证俱在，还都是铁证，她就算是想要辩驳，也无能为力！
赵巽这个时候终于看了一眼刘婉容，声音淡淡的，“你说你不敢，这样做了就是对高阶嫔妃怀恨在心。可是如今你看看，”他摊了摊手，声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来，“朕还真怕惩罚了你，你也在背后辱骂朕怨恨朕呢。”
刘婉容猛地转身，伏在赵巽脚下，边说边哭，“陛下，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是楚若尔，是楚若尔她，因为我当初打了她，所以怀恨在心……陛下，该处罚的不是臣妾，是楚若尔啊……”
不管她叫得如何大声，赵巽都没有回答。他转过脸来看向刘婉容，“你说吧，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惩罚。”
刘婉容一愣，才反应过来赵巽是真的想处罚她，也顾不上仪态了，带着满心的惶恐膝行上来，抱住赵巽的腿，“陛下，你听臣妾解释——”
赵巽微微闭了闭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踢开她，对外面的人喊道，“刘婉容心肠恶毒，残害宫人，着，降为婕妤，迁居宜兰院。”他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稀里哗啦”一声响，好像是有什么瓷器掉在了地上。赵巽眉心一跳，抬首冲外面喝道，“怎么回事？”
外面进来一个小太监，“回禀陛下，是……”他抬头看了一眼刘婕妤，说道，“是婕妤娘娘的贴身宫女翠拂，从外面抱了尊送子观音进来。看形制，不像是宫中用的。”
刘婕妤心中狂跳，原本就没什么力气的她此刻更是歪倒在了地上，软成了一滩烂泥。
今天是她让翠拂出去请了尊送子观音，据说那里很灵，没想到，正好回来就碰上了陛下在这里。
这是，天要亡她！
刘婕妤心跳如擂鼓，一时之间仿佛周遭的声音全都离她而去了。她只感觉到赵巽找她看了一眼，目光虽然仍是淡淡的，但她却觉得好像有一把刀，将她遍体刮了个遍。
她听见赵巽说道，“还私相授受……这样，干脆你婕妤也别做了，直接降为品级最低的才人吧。”他站起身来，刘才人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是被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之下，“既然你成了才人，那你身边也用不着这么多宫人了，留下两个够你用的，其他人听安排吧。”说完便迈开步子，朝门外走了去。
刘才人坚持坐在地上听完她的最后结局，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就这样晕了过去。
“来了来了小主。”兰意的声音从原到近地传了过来，她跑到正在窗下看书的楚若尔面前，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地对她说道，“刘婉容现在成了刘才人。陛下开始的时候只把她降为了婕妤，没想到翠拂刚好捧着从外面请回来的送子观音，被逮了个正着。正好又让还没有发作完的陛下又重新下了道旨，把她再从婕妤贬成了才人。还说她一个才人，用不了那么多人伺候，就留了两个贴身宫女，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这会儿正在往宜兰院搬呢。”
她还记着那天刘才人带人上来打她们的事情，又因为是对着楚若尔，满心满意都是喜笑颜开的幸灾乐祸，“那刘才人，当初耀武扬威仗势欺人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到这一天呢？说到底呀，还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她苛责其他人，总有一天会遭到人家反噬的。”
楚若尔笑了笑，没有作声。她自然知道这是兰意防着人家偷听，故意这样说的，其实哪有那么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