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高远打发走了之后,纳兰琰终于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宋清荷的身上。
只见宋清荷的脸色苍白神情木讷,双眼直勾勾地看向大门,正出神地想着什么,以至于连纳兰琰走到她的身旁,都没能发现。
纳兰琰悄无声息地拍了拍她的肩:“你在想什么?”
“什么人?”
不想他这个举动让宋清荷惊得跳了起来,脸上原本就不多的血色瞬间消失殆尽。
待她看清眼前人是纳兰琰后,立刻露出了更为惊恐的神色,她拘谨地立在那里,双唇嗫嚅了一阵,终是直接跪倒请罪:“奴婢该死,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纳兰琰朗星般的眸子有光暗了下去,他沉默了片刻,问了一个问题:“你很怕本王?”
这个问题宋清荷听着耳熟,仔细一想方想起纳兰璟也曾问过她。
这两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亲王,不管哪一个都能轻易地捏死她,宋清荷自然都是怕的,只是其中的缘由不尽相同。
她对纳兰璟的恐惧,缘于他的强取豪夺,他加诸于自己身上的伤害。她一次次逃离,却一次次被折断翅膀,让她一见到纳兰璟,就克制不住的害怕。
至于纳兰琰——
一阵凉风从窗外吹来灌入宋清荷的衣袖,让她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害怕纳兰琰,尤其害怕他那漆黑如墨的眸子。每当他用那双眸子看向她时,宋清荷总觉得自己像被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心中的所思所想似乎都会毫无隐藏地暴露在他的面前。
更何况今日她似乎发觉纳兰琰对自己有不同寻常的心思,让她更加惊惧。
见她久久不回话,纳兰琰嗤笑:“怎么不回话?你这般作态,是怕本王吃了你吗?”
宋清荷连忙收回心思,恭敬回道:“殿下您生而不凡,卓尔不群,奴婢自然是敬畏您的。”
“敬畏?”纳兰琰语带讽刺,“我看你这不是敬畏,而是在担心本王会将你又送回东宫去罢?”
宋清荷想了想,诚实的点头:“这个奴婢也怕。”
“你就对本王这么没信心?”
“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相较殿下的鸿鹄之志,奴婢不过是个小小的婢子,不值一提。如若殿下要将奴婢舍去,也在情理之中。”
纳兰琰有些生气:“你倒老实。”
宋清荷当是在夸她,厚着脸皮领了:“谢殿下夸赞。”
纳兰琰彻底无语了,他盯着宋清荷看了半晌,终是放弃了这个话题:“罢罢罢,这事就此打住。”
宋清荷还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是。”
“你且起来罢,”纳兰琰将宋清荷扶了起来,似是对她又似对自己一般说道,“你放心,本王即便再弱,也不至拿你去做交换,更不至于护不住你。”
见宋清荷面色有所和缓,他又说道:“你呢,只需安下心来,如今日这般留在书房陪本王抄经练字便可。”
如今日这般?那岂不是……
宋清荷听得眉心直跳,脸上的血色再次肉眼可见地褪了下去。
这真真是做美人难,做无权无势的绝色美人则是难上加难啊。
派去的人被拒这事,纳兰璟当日便知晓了。
知晓之后,自然又是大发雷霆。
“混账!你们怎么办事的?”纳兰璟拍着桌子怒斥,“孤让你们不择手段去查,结果你们倒好,直接上门质询!是不是还要让人抬着轿送你们进去搜查呀?”
“回殿下,属下确实是想安插人进去暗查,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人塞进去,”下属又是惊恐又是无奈地说道,“会行此下策实乃无奈之举。”
而跪在他身侧一内侍模样的人也出声辩解:“是呀,殿下。我们实在安插不进人,所以才寻思是否能借殿前司曹清的身份,进去看看,可不想……”
纳兰璟斜眼乜视着他们:“你们又想不到什么了?”
“可不想三殿下却遣人来说,那兰清殿是他母妃的住所,哪怕是殿前司,也需有皇令才能进入。”
纳兰璟的表情愈发冰冷:“他是这么说的?”
“是呀,他还说了,若是没有圣令,便要属下自己掂量一下,究竟长了几个脑袋。”
殿前司曹清斟酌再三,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更为了让自己少受牵连,还将那句“你若无视圣人硬闯,便得仔细想想你究竟效忠圣人还是太子”强吞了回去。
那内侍赶忙在旁煽风点火:“殿下,兰清殿那位说这样的话来,分明是不把您看在眼里啊!”
“住口!”纳兰璟暴怒,霍然起身,几步走到内侍面前一脚将他踹倒,“若不是你们无用,能连累孤如此丢脸?”
内侍捂着胸口过了好久才缓过来,挣扎着起身跪好再也不敢妄言。
“还有那纳兰琰,他是什么东西?竟敢对孤的人如此无礼!”
纳兰璟本来对这个弟弟就充满敌意,而此番自己的人还被他如此强硬地打发了回来,这让纳兰璟更觉颜面尽失。
这纳兰琰,之前不过是个不受宠的末流皇子。当年生母死后,自请去边疆戍边。边境苦寒,他原以为这祸根此生定会交代在那里。
可不想不过短短五年,这孽种竟立下赫赫军功并将军权牢牢掌握在了手里,就连父皇也忌惮他三分,这才将他召唤回京。
而他之所以能留在宫中抄经,也并非如明面上所说,父皇体恤他思母情切特安排他住进兰清殿。而是因为父皇对他不甚放心,生怕他结党营私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才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罢了。
然而就这么一个自身难保的王爷,竟也敢为了个宫女与自己作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纳兰璟的眸子笼上了一层阴郁之色,对纳兰琰的恨意更深。他也更加确定,宋清荷十有八九就藏在兰清殿内。
只是他留宋清荷在兰清殿,又是为何呢?
纳兰璟想起宋清荷那娇美的芙蓉面,面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纳兰琰的心思昭然若揭,可要在他的手里夺人,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