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納蘭琰第二次向她索要報答了，宋清荷有些懵。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除了這幾年辛苦攢下的十兩紋銀，身無長物，能拿什麼和一個王爺交易呢？
於是只能哀求：“殿下，您若願意救奴婢及一家人的性命，奴婢願為殿下當牛做馬，在所不辭！”
“當牛做馬？這話你昨夜就與我說過了，況且本王又不差你一個粗使丫頭，”納蘭琰笑得更開心了，“要那麼多牛馬做什麼？”
“那殿下需要奴婢為您做什麼呢？”宋清荷真是為難了。
納蘭琰笑眼彎彎，像只老謀深算的狐狸：“我要你成為我的人。”
宋清荷再次懵了，成為他的人？她不是已表過忠心了嗎？又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他的意思是？
不，不，不，納蘭琰是將來成就大事的人物，絕不會如她想的這般齷齪。而且即便這男人真存了這個心，她今兒也要將這種可能消除了去！
宋清荷又想起昨日自己說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來，她或許可以從他最愛的江山社稷入手來勸。
於是她滿懷希冀地看著納蘭琰，信誓旦旦地回道：“殿下，奴婢昨日便已經是殿下的人了呀！”
這回換納蘭琰愣住了，什麼昨日就成了他的人，他怎麼不知道呢？
宋清荷忙伏下身去向納蘭琰表忠心：“殿下請放心，自打踏進蘭清殿的那日起，奴婢就認定此生只有殿下一個主子，對您絕無二心！”
納蘭琰終於明白她的意思了，失笑：“宋清荷，本王的意思是……”
然而宋清荷卻不等他把話說完，抬首繼續說道：“殿下，您的意思奴婢明白，是想要讓奴婢成為您成就大業的工具，奴婢願意！”
“我什麼時候要你成為我的工具……”納蘭琰被她氣笑了，他霍然起身，語調轉冷，“而且就你這身份，能為我做什麼？”
什麼叫能做什麼？唉，這種封建大豬蹄子，果然不知道什麼叫做“歷史是由人民創造的”這種道理。
宋清荷仰頭看他，強忍著吐槽的慾望，柔聲為自己聲辯：“殿下身為潛龍，身邊自然多得是猛將良才，看不上奴婢這樣的螻蟻。”
納蘭琰垂眼看她，面上如封上一層寒冰。
宋清荷嚥了嚥唾沫，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螻蟻雖微不足道，但若殿下能擅用螻蟻，又怎知那千里之堤，就不會因螻蟻之力而崩潰呢？”
“螻蟻之力？千里之堤？”納蘭琰唇角一勾，看向她的眼神變得極為銳利，“你在暗示本王什麼？”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告訴殿下，其實奴婢雖微不足道，但對殿下可能也是有些微用處的。”
“用處？你都有什麼用處？”見她這麼努力的毛遂自薦，納蘭琰忽然起了興致，隨口問道。
“殿下請恕奴婢冒昧，奴婢還想問一個問題。”
“問罷。”
“殿下這屋內所焚之香，”宋清荷將視線落在屋中的博山爐上，“是否是來自皇后娘娘的賞賜？”
納蘭琰立刻警覺了起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怎麼知道的？自然是上一世在東宮聽納蘭璟向她炫耀自個兒的親孃是如何用家族薰香，將政敵一個個扳倒的。
而她穿越前的工作就是聞香師，對香味特別敏感。在納蘭璟身邊，也學到了很多古代薰香的知識，聞得多了，很多焚香，她一聞就能聞出異常來。
但她也知這種話是不能說出來的，只能隨便找了個理由：“奴婢自小對香頗感興趣，對氣味也極為敏感。殿下屋內的香氣頗為奇特，奴婢只在皇后的殿中聞到過，故而有此一問。”
納蘭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看，他在判斷這女子話裡有幾分的真話。
足足盯了一刻鐘後，他才開口問：“所以，這個香有問題？”
“這香若是身體康健的人用了，確實無甚問題。但奴婢聽聞殿下在邊境鎮關時受過傷，還傷及肺部。而此香中混有經過特殊加工不易讓人察覺的松香，松香燃燒後會生焦油，而焦油會加重殿下肺部的不適……”
說到此處，宋清荷特地停了下來，觀察了一下納蘭琰的臉色，確定他不會發火後，才小心地說出了自己的建議：“所以奴婢斗膽建議殿下不要再用此香了，對您的身體不好。”
宋清荷在蘭清殿這裡極力證明自己不是無用之人，在康寧殿內，太后、皇后以及納蘭璟三人團團坐在正殿內，神情極為凝重。
殿內無人說話，下人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殿外有嗚嗚呀呀的聲音傳來，是女子被人塞住嘴後，奮力發出的絕望之聲。
這個聲音讓本就安靜的氣氛顯得更為壓抑，但緊接著傳來“撲撲撲”板子打在人體上沉悶之聲，很快將這個聲音壓了下去，聽得讓人頭皮發緊。
那板子一下一下的，打了近一刻鐘，直至外邊完全沒了那女子的聲息。
不多久有內侍來報：“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宮人菱氏因承受不住杖刑，已氣絕身亡。”
太后還未說話。皇后先開了口，怒氣衝衝地呵斥：“這等賤婢，死了便死了，直接裹床蓆子丟亂墳崗去便是了，還報來作甚？平白添晦氣！”
“鳳筠，雖然菱嵐犯了錯，但人都已經死了，你就別再放心裡去了。”
太后面露不忍之色，勸了皇后幾句，又嘆了口氣，哀傷地說道：“唉，菱嵐這丫頭跟著哀家也有些年頭了，直接丟那亂墳崗哀家也不忍心。”
皇后強忍怒氣，做出恭順的模樣：“此事但憑母后發落。”
太后點了點頭，對底下吩咐道：“你們去給安排副上好的棺木，好好將人埋山上去。至於家人那裡，該是她的遺物都給人送過去，再添個三十兩銀子。記得要好好打發，切勿剋扣再引事端。”
內侍應了便退了下去。
事情處理完畢，摒退眾人之後，太后先是不滿地看著皇后，教訓道：“鳳筠，你入宮也這麼多年了，這脾氣怎麼還不知收斂。”
皇后自知理虧，直接道歉：“方才確實是鳳筠失了態，姑姑教訓得是。”
皇后是太后的親侄女，故而私下裡皇后總是稱呼太后為“姑姑”，更顯親近。
太后復又點了點頭，轉看向納蘭璟。
只見納蘭璟手中死死捏著一牡丹髮簪，臉色鐵青，雙眼直勾勾地看向門外，不知在想什麼。
太后神色一凜，厲聲喝道：“璟兒，今兒這事，你可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