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蓉见李钰衡被打伤,拳头不自觉握紧。
李钰衡不理会戚蓉,低着头往院子里钻去。
戚蓉一把抓住他瘦削的肩膀,问道:“是李涛先打你的?”
她虽是问,语气确是笃定的。
李钰衡与村里几个孩子的事,戚蓉早有耳闻。
那日在书院,当着她的面,李涛几个人照样找李钰衡的麻烦。
戚蓉和李钰衡的几个朋友都在,他们尚且如此,只有李钰衡一个人的时候呢?
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李钰衡懂事知礼,是家里三个儿子中最讨喜的一个,他万万不会主动打人。
他如今动手,自己也伤成这样,只能是李涛将他逼得太狠。
李钰衡瓮声瓮气道:“你别管,我自己能处理。”
戚蓉盯着他头上纱布透出的血迹,面色阴沉如水,“你能怎么处理?”
李钰衡低着头没回答,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带着几分决心。
戚蓉叹了口气。
家里几个孩子全是一样的倔,也不知道随了谁。
李钰衡不让她插手,他要自己解决。
而且看他这副模样,戚蓉拿他没有办法的。
戚蓉预料到李涛家会来人讨说法,但她不知道李涛家里人具体什么时候来,她只能让邓淑云去找李风泽,另外托人去县里寻李伯晟。
李风泽回来得很快,他骤然听闻李钰衡打人,十分震惊。
李伯晟是个嘴不饶人不肯吃亏的,李风泽虽然话不多,但练武十几年,身姿矫健,武艺高强,更没吃过亏。
只有李钰衡一个,年纪小,又一心读书,耿直天真,不懂人心险恶,也没有自保的能力。
李风泽一直待在山上,和村里人接触很少,并不知道村里孩子时常欺辱李钰衡。
所以,当邓淑云告知他,李钰衡被李涛带头长期霸凌的时候,他很自责。
当他见到李钰衡的惨状时,他心中的自责达到了顶峰。
他态度强硬地扯开李钰衡的衣衫,看到了他布满青紫伤痕的皮肤,以及头上那块触目惊心的伤口。
李风泽暗自咬牙。
他不想面对这个家,整日逃避,才会让人将他弟弟打成这样。
作为兄长,他可真失职。
他学了一身武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寒暑不避,坚持了十数年,到底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自己的亲弟弟被人殴打时,袖手旁观吗?
李风泽的声音压抑着愤怒,“他们时常打你吗?”
李钰衡低着头,沉默很久才点头。
只是点头的动作扯动头顶的伤口,疼痛令他眉头紧皱。
戚蓉和李风泽二人皆是一阵心疼和气愤。
戚蓉开口对李风泽道:“听说李涛也伤得不轻,若是等会儿他们来闹,你只护着人就行,其他别拦着。”
李风泽握紧拳头,凌厉的剑眉深深拧着,显然对戚蓉的想法不赞同。
戚蓉安抚道:“你先别管眼前,娘有办法治他们。”
李风泽将信将疑,想不通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娘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去找外公将李家村给端了吧?
原主为了避嫌,成婚后再没跟自己的娘家来往过。
李风泽没见过自己的外公,但听村里人说,他的外公是个凶名赫赫的杀神。
若是真去找外公,李家村人还真不敢反抗。
但此举定会惹来官府的注意,说不定会被有心之人利用,趁机剿匪。
李风泽还在胡思乱想,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将他的思绪打断。
“快把罪人李钰衡交出来!”
外面一群人乌泱泱地过来了,他们手里还拿着锄头铁锹等武器,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戚蓉对邓淑云道:“你把孩子们带屋里去,把门锁上,他们走之前,你们千万躲好别出来。”
李启洪是个不讲道理不计后果的人,以他那副护犊子的架势,指不定做出什么事。
戚蓉穿来后,勤习武艺,如今差不多已经将原主的武功捡了起来。
再加上年轻力壮的李风泽助阵,她和李启洪对线根本不怕。
但正常人无法揣测疯子想干什么。
戚蓉不知道李启洪会做出什么事,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让邓淑云带着两个孩子进屋躲躲。
“李钰衡何在?快把他交出来!”
李启洪肩上扛着一柄钉耙,钉耙的铁齿专门磨过,九根钉齿全都泛着银白寒光。
李启洪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与他相熟的村民,所有人都带着武器。
被打的李涛此时也缓过了劲儿,目光怨毒地跟在众人身后。
李涛没有大碍,除了当时事发突然,他没有准备脸上挨了一拳而外,剩下的拳头打中的都是后背与胳膊。
事发之时,他被李钰衡的凶狠模样给吓懵了,清醒之后,心中暗恨。
他比李钰衡年长一岁,身体也比李钰衡强壮,结果居然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甚至被压在地上打。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李涛难以接受自己居然败给了一个小白脸,于是添油加醋,恶人先告状,撺掇自己的父亲带人来给他报仇。
以多欺少,以强欺弱,这次定不会再吃亏。
李启洪纵子惯子,一听儿子被人打了,连前因后果都懒得听,立刻喊人抄家伙来找李钰衡算账。
戚蓉横眉怒目,中气十足地喝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来我家闹事,眼里可有一点王法?”
李启洪仿若听了天大的笑话,耻笑道:“你一个土匪居然跟我提王法?”
人群跟着传来一阵哄笑。
他们全都没把戚蓉放在眼里,他们看不起李家,更看不起戚蓉。
戚蓉定定地盯着在场每一个人,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所有人的信息。
一一把他们记住。
等众人笑声降低,李启洪才接着道:“你儿子把我儿子给打了,快把他交出来,否则……”
戚蓉丝毫不惧,与之对线道:“我交出我儿,你将如何,我不交又如何?”
李启洪将肩上的钉耙拿下来,作势挥了两下,“你把李钰衡交出来,让我儿亲自打断他的腿,此事便作罢。
否则,今日绝不善了!”
李涛抬起手打断李启洪,眼睛里的恶意仿佛淬了毒。
他开口道:“都是同村的人,我也并非得理不饶人,这样吧,让李钰衡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大人有大量,此次就原谅他。”
开口又是羞辱。
李风泽一张冷峻坚毅的脸快要挂不住表情,太阳穴鼓起青筋。
他快要气疯了。
先前听说弟弟被人欺负,现如今直面这群恶人,才有了更深的体会。
这些人的恶比吃人的野兽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