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猛嚥了咽口水,艱難地問:
“殿下,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守!守到安遠城的援兵,我們就還有機會。”
大貓小貓兩三隻,守一座雄關,對陣萬馬千軍?
朱大猛把下唇咬出了血,他有心想勸殿下離開,可夜色中,夏明昭的眸光比星子更明亮,都快要冒出火來了。
他跺跺腳,猛地吼道:
“格老子的,人死鳥朝天,老子拼了。”
“殿下,殿下,我把罪孽營的人帶來了!”
喝了酒的將士們,甩巴掌叫不醒,冷水潑也叫不醒。難得有幾個只吃肉沒喝酒的,暈暈乎乎站起來,小腿肚子還在打擺子。
城衛心急如焚,突然想起,寧遠關有一批算不上士兵的充年:罪孽營。
罪孽營是犯了事被髮配到邊關充軍的囚犯,如無意外,他們要一輩子呆在邊關,非戰時服苦役,戰時充當敢死隊,直到生命消亡。
他們有的罪孽深重,有的是被冤枉發配,有的勇猛狠厲,有的卻是病病歪歪的戰五渣。
但這個時候,夏明昭顧不得那麼多了,她扒下都尉的盔甲,扯下都尉的兵符,大聲冷喝:
“西胡來襲,都尉酒醉!今夜我,以大寧朝六公主的身份暫代寧遠關最高長官,領兵迎敵,有死無退,聽到了沒有!”
“是!”
沒喝太多的士兵們手軟腳軟,聲音嘹亮,血氣沸騰。
罪孽營的囚犯們則零零散散地應了,還有人吹著口哨看笑話。
夏明昭抽刀指天,嘶吼道:
“罪孽營聽令!今日但凡奮勇殺敵者,無論生死,本公主定將消其罪民身份。如有違反軍令逃退者,本公主親手取其性命,都聽清楚了沒有?”
“是,聽清楚了!”
罪孽營沸騰了,聲音明顯整齊了許多。
但凡是個人,活著的時候,想光明正大走在陽光下。死去之後,想清清白白去面見祖先。
有了脫罪的希望,罪孽營的人也就有了拼命的動力。
哪怕士氣弱了點!
夏明昭又吼:
“寧遠關之後,是我大寧的國土,那裡有我們的家人,有我們的祖墳,有我們的子孫,不容有失!兄弟們,怕死的,給我狠狠殺敵,敵人死了你就活著。不怕死的,給我狠狠殺敵,敵人死了你就升官發財。本公主再此承諾,我,夏明昭,衝鋒在前,撤兵斷後,要死先死我,要活一起活!兄弟們,戰!”
“戰!戰!戰!”
“活!活!活!”
“殺!殺!殺!”
“公主鎮城關,罪民守國門,我等誓死追隨殿下!”
殺氣騰騰的口號響徹西北蒼茫的夜空,驚起林中飛鳥,蓋過了越來越近,越來越響的馬蹄聲。
朱大猛大吼道:
“人頭掉了,碗口大的疤!公主殿下不怕死,我等站著撒尿的漢子,誰怕死誰是慫蛋!兄弟們,誓死追隨殿下,有戰無退!”
“誓死追隨殿下,有戰無退!”
“殺胡虜,守城關!”
“死戰,死戰!”
“周力已經去安遠城搬救兵了,天色一亮,援兵就來,送上門的功勞,咱們可不要放過啊!”
“不放!不放!”
四四方方的大字,朱大猛不認識幾個,但作為一個從小混在市井街頭的殺豬佬,他能用最粗俗的話語,說出最煽動人心的熱血豪言。
軍心如虹,士氣可用!
夏明昭心裡鬆了一絲氣,下令:
“著甲衣,上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