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画伏在莫放的背上,泪如泉涌。她依稀想起了刚结婚那年,也是半夜,天下大雨,她发起了高烧,莫放背着她下楼去医院。走出楼宇门后,他举起了手里的伞,怕她被雨淋湿,打到车之前的半个多小时里,他一直高高举着伞。那时候,他们是多么爱彼此,多么珍惜彼此,多么美好,连生病去医院都那样的浪漫。
那次她病好之后,莫放就为她买了雨衣。两年里,她从来没用上过那件雨衣。没想到分开前的这个夜晚,她又发烧了,他终于为她穿上了那件雨衣,那件两年前就准备好的雨衣。相似的情景,却不再有相似的感情。
王画想着过往的一切,泣泪长流。大半夜,依然不好找出租车,莫放就背着王画走。王画的一只手缓缓伸到莫放额头的地方,试图为他挡住雨水,免得流到眼睛里。那只小手那么苍白,那么瘦小,那么无力却又那么执着,莫放看着,哽咽着叫了一句:”阿画——”他的声音淹没在风雨中,她似乎没有听见,也似乎听见了却没有回答。
到了医院,王画因为穿着雨衣,几乎没淋湿。莫放却全身都湿透了。他们挂了急诊,检查后医生说是重感冒,高烧这样,赶紧输液吧!退烧加上消炎药,耽误了会变成肺炎。
王画躺在门诊病房里输液,莫放蹲在她身边,握着她那只滚烫的小手,握得紧紧的。偌大的病房里,明亮的灯光下,只有这对夫妻一个躺着,一个蹲着,他们相对无言,外面是黑漆漆的夜,仿佛被风雨撕碎了,像他们千疮百孔的感情。
王画输完液已经是后半夜两点了。她看着莫放,看着这个还是她丈夫的男人,歉疚地说:”莫放,我害你穿了半宿湿衣服,真抱歉。”
王画这话说得客气而疏离,仿佛一下子就拉远了两个人的关系。说完,王画自己也吃了一惊,莫放满眼悲伤,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握住了王画的小手,他心里想着的是,王画终于退烧了。
回到家,见莫放换下了湿衣服,王画轻声说:”你去睡一会儿吧,天马上要亮了。”见王画也一脸疲惫的样子,莫放非常心疼,他再也顾不上其它的了,一把抱起王画,走进卧室:”这算不上一整夜了,这半宿时间,或者说几个小时的时间,你睡卧室里吧。”
王画看了看莫放,莫放也看着她,直到她点了点头,莫放才出去,躺到客厅的沙发上去。莫放伤好没多久,又折腾了好几个小时,他真的累了,一会的功夫,沉沉睡去。
王画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她起身,轻轻走出去,就像几个小时前,莫放去阳台吸烟那样,轻手轻脚。
王画进了浴室,她把莫放脱下来的那套湿衣服洗了,一下一下,洗得干干净净,挂在浴室里。王画想,这可能是她为莫放做的最后一件事儿了。洗完后,她才回到卧室,刚眯了一小会儿,天光就大亮了。
王画的东西不多,一个拉杆箱和两个红蓝相间的格子塑料包,便装下了她的全部。莫放拎着一大一小两个塑料包,坚持送还病着的王画。
把东西放进出租车的后备箱,王画看着莫放,轻轻到了一句:再见!然后她刚要坐进车里,莫放突然叫住了她。她转身去看时,莫放突然冲过来,抱住了她。他抱得那样用力,仿佛要把她揉碎,揉进他的身体里,那样他们就不用分离了。
王画的眼角也湿润了,她深吸一口气,果断地推开了莫放,看着莫放再说了一句:再见!然后坐进了车里,离开了。
一直望不见车影了,莫放才失魂落魄地转身上楼,看着浴室里王画为他洗干净那套衣服,莫放百感交集,他一次次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做出背叛婚姻的事情?问了无数遍,他却无法回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