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熟练地揉着面,总觉得晕沉,手上使不出力,揉了很久才把面弄好。
这手擀面,煮出来必须马上吃,否则面条就不爽滑,会粘连,吃着口感不好。肖胜春对吃的东西要求很高,所以她擀好面条,切好,水烧进锅里后没先煮面,而是像往常一样去叫老少三代起床。
“爸,要吃饭了!”她敲了敲公婆的房门,听到张文雄,沙哑着声音“嗯”了一声。
张文雄早年接触过一些化学药剂,声带受过损,声音一直是沙哑的,所以在家里他很少说话。
就像昨晚家里闹成那样,他也是视而不见。大多数时候,他连表情也没有,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叫完了他,何晓初又回了房。
“胜春,起床了!”
肖胜春这才伸着懒腰睁开眼,如以往一样“哦!”了一句才想起昨晚赶何晓初出门的事。
“不是赶你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等一下给妈陪个礼,以后别顶撞她,记住了!再有下次,我会和你离婚。”
他面上严肃极了,警告完,才不疾不徐地接过何晓初递来的衣服套上身。
看何晓初微笑着看自己,他心里那叫一个得意。
那句话说的真没错,女人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本来嘛,这女人放在这儿,晚上他又不用。她要是不乖乖伺候着一家老小,可不得让她下岗吗?
他穿好了衣裤,从被窝里挪出来,腿在床边耷拉下去,晃了晃。
何晓初便拿过袜子,蹲下去套在他脚上,也像每天一样。
只不过,以往做这些时,她心里对他还是满满的爱意。
今天,她不过是想让他一直到吃完面,都能高高兴兴的而已。
好聚就该好散,也不需要吵什么,以后回忆之时,会觉得温暖吧。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记住了吗?”
他皱起了眉,看着蹲在他身前的她,沉声问。
“我去叫妮妮起床,你刷牙漱口后来吃面吧,牙膏我挤好了。”
何晓初柔声说,帮他把衬裤塞进袜子里,整理好,才仰起头看了看他,脸上的笑一点也没退去。
肖胜春,你是怎么做到对我这么冷漠的?当真以为我何晓初可以爱你爱到卑微的没有自我,也没有自尊吗?
她起身来到女儿房间,小家伙一睁开眼就看见妈妈,又是高兴又是伤心。
“妈妈,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她一下搂住妈妈的脖子,在她的脸上“啵啵”地亲了好几口,亲的她的心像涌过了一股暖流。
无论这世上有多少的不如意,有这个女儿,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妮儿,自己乖乖穿好衣服,准备吃面。”
紧紧抱了抱女儿,才放开她,柔声开口。
“妈妈,你的脸疼吗?”
小丫头看见妈妈昨天被打的嘴角有些淤青,还有点肿了,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
她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咦?妈妈的脸怎么这么烫?
“妈妈不疼!”被她小手一碰,还真有些疼。
“妈妈,你是不是发烧了?我给你量体温吧?”
记得每一次她发烧,妈妈就是这样问自己,然后每隔一会儿就给自己量一次体温。
何晓初这才拿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可不是吗?难怪昏昏沉沉的。
“有一点,妈妈已经乖乖地吃过药了,没事。你快穿衣服,妈妈去煮面!”
何晓初把面条煮好,卤汁浇上,婆婆也锻炼完回来了。
一家人围坐在桌子上,吃着热呼呼的面,谁也没发现何晓初与往常不同。她脸上的伤,还有发烧,也没人在意。
“妮妮,自己去收拾好书包,马上送你上学。”
集体吃完后,何晓初吩咐完小丫头,自己迅速地收拾完桌子,碗拿出去洗干净放好。
肖胜春也回房穿外套,何晓初跟进来,轻轻带上了门。
“胜春!”
“恩?”肖胜春一边穿外套,一边爱理不理地应了一声。
“今天上午你请个假,我们去一趟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了。我什么都不要,只带妮妮走。”
“什么?你说什么?”肖胜春的手僵在了扣子上,惊讶地瞪圆了眼。
这是何晓初说的话?她是在吓唬我吧?
刚刚不还好好的帮自己穿袜子,一下子又说离婚?
“我说我们今天就离婚!”何晓初一脸平静,他仔细地瞅了瞅她,在她脸上竟然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伤心不舍。
她肯定是在瞎闹腾,要不然离婚她还能这么平静。我就答应她,说不定没到民政局,她就哭着嚎着求我别离了呢。
想到这里,肖胜春的脸恢复了常态。
“好啊!你去找结婚证吧。”
“我都准备好了!”她依然是淡淡的,在叫醒肖胜春之前,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没想到,肖胜春答应的这样痛快,她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上午我公司里有月度销售会,开完了,我也会请假出来。我们大概十点半到民政局门口等吧。”
“行!”肖胜春干脆利落地回答,眼角余光偷偷瞟了瞟何晓初。
她样子好认真啊,难不成真要离婚?
“还有,今晚开始我就带妮妮回我爸妈那儿住,东西明天我会来搬。”
她还越说越认真了,什么事都安排好了。肖胜春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一下子好像有点慌。
“你真想离?”疑惑地开口,他甚至有点惴惴不安地看了看她。
“恩”何晓初点了点头。
肖胜春啊肖胜春,你总算有了点反应了。
“那好!别后悔,也别来求我!”
肖胜春觉得这女人这么逼着自己离婚,要是他不答应,简直就太不爷们儿了。
再说,她有什么好的。早就是自己看都不愿意看,碰都不愿意碰的黄脸婆了。就她这样的,离了婚还有男人要她?
倒是我肖胜春,前脚离婚,后脚就跟小苏晴晴成双入对,多逍遥快活!
想到这儿,他的慌和不安一起跑到了爪哇国,对着何晓初略微轻蔑地扬起了嘴角。
“其实,我早想和你离婚了,你该知道,我对你完全没了兴趣。要不是看在你对我爸妈不错,还有妮妮,以为我会等你先说离婚?”
心痛!何晓初被肖胜春两句轻飘飘的话,说的心就像被刀狠狠地刮过,痛的要滴出血来。
原来,肖胜春是怎么疯狂地追求她的?要不是因为那件事,她怎么会选择他。后来对他的爱和不舍也是随着岁月的累积,感情渐渐深厚的。
他对自己的爱却是越来越少,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差。
这到底是为什么?
真想像个泼妇似的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许了自己天长地久,却不肯对自己一直温柔。
可那不是她的性格,她忍住泪,微笑着。
“我知道,所以就不赖在你身边了。”
“你……”
何晓初的神情,那刻意隐忍着的心痛一下子刺到了肖胜春,让他心忽然烦躁起来。
他想说,不是你说的要离婚吗?为什么还一副委屈的模样,像我逼你似的。
说实话,肖胜春倒真的没起过和她离婚的心思。
即使两人不再恩爱了,至少也是快十年的感情了,生活中早已习惯有对方存在。
既然她提出来了,他只是不想表现出软弱,于是只吐出一个字,就把话给换了。
“你知道就好,我十点准时到,你也别迟到了。”
他沉声说完,就要出门。
“好!暂时别让妮妮知道,我想慢慢告诉她,行吗?”
这算是她唯一的请求了。
“行!”
他斩钉截铁一个字,便迈着惯常沉稳的步伐出了门。
门内,何晓初泪再也收不住,一串串滚落。
何晓初,他都打你了,难道你还留恋?你是想等着他变本加厉吗?
他心都不在了,你留着个躯壳干什么?
要是你爱他,就该成全他和梦里的女人啊。要是你不爱他,也该放了他,让他去寻找他自己的幸福。
所以这眼泪,真不值!
却为何,怎么想咽回,却咽不下呢?
“妈妈,我们可以走了吗?”妮妮大叫着,背着个小书包,向他们卧室奔来。
“啊,可以,走吧!”何晓初迅速擦干了泪,妮妮就已经进来了。
何晓初送了妮妮,刚到公司停好电动车,冷不丁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
“昨晚,睡的好吗?”那声音沙哑而磁性,却吓了她一跳。
回过头,就见杜明凯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直勾勾地在看她。
这一晚到现在折腾的,早把和他的暧昧给忘了。
她现在正面临离婚,面临失去八年的归宿,心里酸的很,对他这种诱惑的目光,自是没有感觉。
“这话不该你问!”
她淡淡地说,脸色如冰霜一般。
杜明凯早猜到她会这样,虽然有些受伤,本想不招惹她了,转身之前却忽然看见她嘴角处的淤青。
“你脸怎么了?”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想去触碰。
何晓初却更快地避开了。
“快迟到了,等会儿要开会。你不去上班,站在这里干什么?”她压低声音和他说。
不想他们这样奇怪的对话和动作,让同事看见,别扭极了。
杜明凯也不想这样的,只是昨晚她走后,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一晚上都睡不着。
满脑子是她的妖娆,她的妩媚,还有她一次次流露出来的可怜。
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根烟,早上起来时,触目所及之处全是烟蒂。
知道何晓初会骑电动车来,他早早就来到公司,鬼使神差般地守在车棚附近等着。
远远地看见她来,他心就涌起一股异样,真想冲动地上来就抱住她,狠狠啃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