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野明這番言辭,除了完全沒有提及江雲容,其他則基本屬實。
他對於這件事的處理方式一直在後悔,早知如此,他該在江上出手奇襲歐陽白,救下週劍和江雲容。周劍固然不必涉險,江雲容也不至於生死難卜了。
事情處理得不妥當,敘述裡略略帶上了慚愧之意,倒不是假裝出來的。
但在三人聽來,這番話與噩耗無異,秋野明非但未能救人,還把人跟丟了!
蕭承風皺眉問:“歐陽白另奉少主,那是個甚麼樣的人?”
龍瀟月急的卻只有周劍一個,頓足道:“你明明跟在後面,什麼都看見啦,卻不救他,哼,……分明不懷好意!”
秋野明無辭可駁,只得勉強安慰道:“龍大小姐且彆著急。他們劫持周公子,是打算以他為人質,教我們追查起來有所顧忌,周公子眼下並無性命之憂。”
又回答蕭承風問話,“那少主並非中土人物,看起來和燕姬形貌特徵倒有幾分相若。我想,他們這起人是早就聯絡一起狼狽為奸的,也許很多年前就串通好了,一部分人籌劃詭計,一部分人如燕姬、歐陽白等以各種身份混入朝廷。其手下除歐陽白以外,還有黑白二使,他們毀洞時我掠到了幾眼,各自非常厲害,但仍非中原人物。”
他前面的回答,形容得像是因為風急浪高,他跟在後面但沒能趕上,晚了一步。這就交代得很明白了,他明明對對方的來路、行為都有所瞭解,換言之,他不會晚得太久,就算沒有機會救人,亦可循線索繼續跟蹤,不至於現在兩手空空回來,一副把人跟丟的喪氣樣。
所以很明顯他是主動沒有采取繼續追蹤的行為,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龍瀟雨若有所思地定睛看他,秋野明感到那縷明晰的目光,突然有些心虛,微感窘迫的移開視線。
蕭承風沒有想得那麼深,苦笑道:“原來如此,辛苦師兄了。師兄有所不知,東南亭上也發生了異事,通天劍被盜了!唉,還不知這兩撥人,是否一夥?”
龍瀟月怒道:“那還有什麼可說的,自然是一夥的!表面上盜通天劍,轉移大夥視線,實則偷人!”
她急了,未免口不擇言。龍瀟雨悄悄拉了下姊姊袖子,龍瀟月自察失言,未免有些訕訕,但仍氣咻咻地紅著臉。
秋野明皺皺眉,破頂奪劍那會,他遠遠瞥見,當時沒有太用心,此時卻有了個新的猜測。
他沉吟著問道:“我看到,彷彿有人與你交手,可曾察覺那人來路?”
蕭承風咳道:“那是個女子!身法奇詭,我從未見過,以龍大小姐聯會長等博聞廣識,竟也沒能認出來。不過她逃走的時候,使用了非常奇怪的自爆法門,龍公子已經命人從這上頭追查下去了。”
秋野明點點頭,想了好一會道:“這女子身材不高,身段玲瓏,伶牙俐齒,非常能纏人,江南口音,是也不是?”
蕭承風跳了起來,叫道:“不錯!不錯!師兄,你怎麼知道?——你碰到她了?也是那個少主的手下?”
秋野明摸摸鼻子,道:“我今天被她跟纏了好幾次,煩透了。她騎雕鞍白馬,繫了鸞鈴,看上去倒也挺有氣派,挺象什麼大家出身似的。自稱白蓮,但我估計不是真名。不過她應該不會是和那少主一路,唔,肯定不是。”
蕭承風為之愕然:“如果是她,為什麼又會纏上師兄?”
秋野明回身,悄悄遞個眼色,搖頭苦笑:“飛來橫禍。那女子蠻不講理。”
他剛才沒提白蓮,現在也還不想說。白蓮那些女子似乎也在跟蹤那個少主,必有用意,秋野明覺得這事回頭對蕭承風單獨細講就可,和驕陽山莊並無關係。他只告訴他們,盜劍的和劫人的並非同夥,那麼前者就是驕陽山莊自己的事了,他們自己去查。
龍瀟月一顆心都在周劍那裡,根本不耐煩聽這些旁枝末節,只跺足道:“那幫奸人毀去了洞穴,你又沒能繼續跟著,你說了半日,跟沒說一個樣,還不是沒留下一點線索。”
她急得聲音裡都帶上了哭腔,秋野明不出現,再急,也還有一線希望,秋野明出現而無果,事情反而更糟。
當下四人商定,追捕那少主及歐陽白一夥人,眼前只有從每一個細小的可能留下線索之處展開追查。
官府雖然沒甚麼用,周公子被劫一案既已捅出,也可讓那些衙役們到處尋找,至少起到些擾亂人心的作用。
那個少主貌似好色,在洞裡擄了不少清白少女,之前的毀巢過程裡一齊被害,可從前番失蹤女子展開調查,同時防止再有人口丟失。
蕭承風和龍瀟月一組,秋野明和龍瀟雨結一組,彼此合作,共同採取行動。
商量既定,龍家姊弟見秋野明實在是疲累交集,先行離去。
只剩下師兄弟兩個,秋野明才把他救了江雲容一事告訴了蕭承風。但對於春薦樓,白蓮再三不放心的警告,秋野明躊躇一陣子,倒底也沒提,只說白蓮胡攪蠻纏一陣後,把江雲容帶走了。
秋野明說起因為救人才放棄跟蹤周劍,蕭承風嘴角抽了抽,也沒多說。
講到後面白蓮出現,雖然沒有實質證據,但蕭承風也感到東南亭裡那個刁鑽蒙面女子極有可能便是白蓮,白蓮又和江雲容有關,以此推斷,還另有一夥人在跟蹤那個少主。
但她們盜劍之舉,是平白無故臨時興起,還是所有計劃中的一環?這批精靈古怪的女子又來自何方——秋野明暗示似乎這些女子不止兩個,他在東南亭就約摸看到兩個。
蕭承風著實頭痛,嘆氣道:“我本來不想驚動這許多人,但此番燕姬盜寶出逃,皇家事前一無所知,未免事事落於人後,我又沒有人手可用,這才一意請動登豐。但眼下,和驕陽山莊說是合作,行動起來牽制甚多,這事情越發撲朔迷離了。唉,我找登豐幫忙,看來做錯了。”
當時蕭承風要找周劍,想借驕陽山莊的耳目來行事,秋野明就不大讚成。
如今累周劍被劫,他們兩個此後行動起來,每人多了一個影子在旁邊糾纏,諸多不便。
秋野明安慰他道:“你也不用過於自責,你和周劍交情甚密,歐陽白不會不清楚。就算你不去找他,他們多半仍會起意綁架周劍,到頭來也不過和今日一樣。”
蕭承風默默搖頭不語,歐陽白等人綁架周劍的用意,他心裡隱約還有另一層猜疑。但這種猜疑,目前只能埋在心頭,只盼著不要發生,一旦猜疑成真,會引來更大麻煩。
在秋野明,想到今後就要和那個女孩子一般的美少年一起辦事,同樣大為頭痛。
兩人計議了一陣,蕭承風回宛洛山莊,待天明與龍瀟月會合。秋野明實在累極,衣服也不脫了,頭一捱到床就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