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岭镇是长水县内紧挨着牛家庄的一个村镇,毗邻官道,商业兴旺,镇内每日都有集市,车船店脚牙全部都有,许多来往的客商都在此歇息停顿,商家也较为富庶。
一处饭馆的门口,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穿着破旧,手中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一手扶着门框,上半身向前探着,一脸苦色地冲着里面哀求说道:“大老爷行行好吧,我们一天多都没吃过一口饭了,随便给一口什么吃的都行。”
饭店之内迎出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伙计,一脸不耐烦地呵斥道:“快走快走,没看见里面还做着生意呢吗?若是惹的客官不高兴了,小心我打断你的腿!”一边说,一边用挂在肩头的毛巾狠狠挥下,抽打在少妇扶在门框的手上。
少妇手被打的猛地缩回,却仍旧不肯退却,继续哀求说道:“大老爷,我们真的快要饿死了,有没有客官吃剩的饭菜,给我们一口剩粥也行。”身边的孩子被吓得紧紧抱住了她的大腿,长着大眼睛抬头望向伙计,低声说道:“娘,我饿……”
这个凶恶伙计不为所动,伸手推了少妇一把,将两人推倒在地,恶形恶状地说道:“都说了没有,还不快走!真是邪了门了,今年大街上怎么这么多要饭的,老子若是给你一口吃的,这些叫花子还不得如同苍蝇一般,全围过来!还怎么做生意!”
似乎对这种遭遇已经习以为常,倒在地上的少妇并不愤怒,只是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吃力地将哇哇大哭地孩子抱在怀里,拾起被磕掉一角的破碗,缓缓转身,机械地向着下一家商户走去。
“别求他们了,求一天也求不来一口粥!还不快去牛家庄,我听说那里的客栈正在施粥,现在去还有的喝!”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路上一个衣着打扮差不多的行人看到少妇的遭遇,凑过来低声向她说道。
少妇摇了摇头,说道:“走到牛家庄便要小半天的时间,喝一碗粥便要还半斗米,还不上便要卖儿卖女,我家中还有些种子粮,我自己少吃一些,总不能饿着孩子。”
“哎呀!牛家庄的粥不要你还账!随便喝!不少家中揭不开锅的乡里乡亲昨日都去过了,是真的不要钱!”
少妇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向来人问道:“不用还?那他施粥图个什么?”
“听说施粥的是附近有名的李仙师,据说是星君下凡,平日里找他求医求子都很灵验,近日来看到乡亲们处境艰难,自己出资买米,给大伙施粥,就是为了解一解大伙的燃眉之急!”
听到这里,少妇心中才相信了大半,本来疲乏至极的身子也涌出来一股子力气,吃力地将孩子背到自己的背上,对着那人说道:“若真是如此,那便前去碰碰运气!”
………………
此时牛得草客栈门口的空地之上,支着一口黑色的大锅,锅里咕咚咕咚地正翻腾着白色的米汤,蒸腾的热气向上飘出一道扭曲的白龙,一直过了房顶的高度才渐渐消散。大黑锅的后面摆着一张客栈里面搬出来的桌子,此时黑瘦的伙计孔宏亮正站在桌子之上,手中紧握一把长柄的铁勺,面对着铁锅,脸色被蒸汽烘的通红,正用铁勺将锅中的白粥舀到另一手的碗里,随即弯腰将粥碗递给身旁的马聆凤。
马聆凤接过粥碗,再递给身前排着长队的乡亲,这人也不怕烫,接过粥碗便紧紧捧在了手中,冲着马聆凤连连低头感谢,随即走到一旁,找了一个背风的墙角,蹲下吸溜吸溜地喝了起来。
而孔宏亮的另外一边,竖着双马尾的小芳正接过乡亲手中的碗,一边维持排队的秩序,一边将碗递给站在桌子之上的孔宏亮。而从客栈的后门,另外一个伙计李宏阳则推了一个木质的独轮小车,哐当一下,将一袋大米卸在了锅灶旁边,就连李立与小虎都在客栈里外来回乱窜,将一块块干木柴添入到锅灶之中。
“这竟然是用稻米熬成的粥,看这米都是新米,成色真好啊!”
“这成色的稻米,咱们这偏远的村镇平日里哪见得到!李道长真是心善啊,竟然用这样的稻米给咱们施粥。”
“别说是这样成色的稻米,就是掺了糠皮的粟米,县城里的大户施粥也要登记在册,来年逐笔还账呢!李仙师真的是星君转世啊!”
一旁领到粥的几人凑到了一起,一边向碗里吹气,一边慢慢地喝着碗里的粥,而脚下两个四五岁的小孩也端着一个和脸一般大小的瓷碗,也顾不得烫,咕嘟咕嘟地将白粥一饮而尽。
“娘!我喝完了!我还要喝!”
一个小孩一口气将自己碗里的粥喝了个干净,举起碗冲着自己的娘亲继续讨要。女子看向仍在排队的乡亲们,摇了摇头,冲着孩子说道:“每人每顿饭只能领一碗,还有这么多的乡亲们没有喝到,不能再去要了。娘的粥喝不完,都给你喝吧!”
说完,女子将自己剩了一半的白粥倒到了孩子的碗里,笑眯眯地看着他狼吞虎咽起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顶,嗔怪道:“慢点喝,别呛着!没人和你抢。”
李正庭安排客栈早晚各施粥一次,每次每人只能领一碗,随着前来喝粥的百姓越来越多,免不了有浑水摸鱼之辈,喝完一碗之后再偷偷蹭第二碗,不过大部分的百姓还是十分的克制,能平白喝一碗粘稠的白粥已经十分满足了,还有的人吃完之后站在一旁,帮忙维持秩序,毕竟大家伙都在一个锅里吃饭,若是出了岔子,谁都讨不了好。
李正庭的身躯瘦弱,前日在一起架设锅灶之时,略微受了一些风寒,客栈中的众人如临大敌,坚决不让李正庭再踏出客栈半步,此时他只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手中捧着一个精巧的暖炉,与苏青栀并肩站在客栈的门口,看着门外热火朝天的景象。
“没想到能帮助其他人,还能这般的快乐。”
苏青栀仍是一袭绿衣,从小便没干过活的她即便出去也是手忙脚乱地添乱,于是担负起了照顾加看管李正庭的重任。一边说话,苏青栀一边张口向双手呼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有些被冻僵的双手。
李正庭将手中的暖炉递给了她,将面带忧色的一行两人远远迎进了客栈,低声笑道:“有多大的能力,便有多大的责任。无论兴亡,这天底下最可怜的便是从土中刨食的百姓,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关口,我们能帮上一人,便有可能救活一人,都是莫大的功劳。好了,有生意上门,我要开工了,如今施粥花销巨大,可不能坐吃山空。”
说罢,李正庭将明显不是来喝粥的两人迎到了自己的茶台之旁,开始替人答忧解惑,看着不多时便喜笑颜开,花钱买了几瓶二锅头的两人,苏青栀心中疑惑,这些稻米不都是李正庭的师傅以法力运送过来的吗?怎么又与坐吃山空扯上关系了?
看李正庭手腕一翻,刚得来的一贯铜钱便消失地无影无踪,苏青栀更加疑惑,难道李正庭的师傅送来这些稻米,还收他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