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汤品莫非有什么问题?
江羡宁眼波流转,向对面的江流朔瞟去,却见他沉吟片刻,拿起汤匙不紧不慢地吃了两口。
“怎么了?宁儿不喜欢吃这个?”
“不是的太后,这汤有点烫,我吹吹。”
望着江太后嘘寒问暖的亲切脸庞,江羡宁有些生硬地端起了碗碟,忽见锦澄公主很是亲昵地凑了过来。
“宁哥哥,我帮你吹呀,皇祖母这儿的杏仁露最好吃啦。”
“怎…怎么能麻烦公主千金之躯呢?”
江羡宁尴尬一笑,却见锦澄公主拿起汤匙小心翼翼地吹了几口,显然是非要喂她不可。
眼见勺子已经递到跟前,盛情难却,江羡宁只能不情不愿地吃了下去。
一口尝罢,只觉清甜润口,唇齿留香,心中暗赞不愧出自皇家御厨之手。
“澄儿,看来你很是喜欢宁哥哥。”
江太后打趣地说着,惹得锦澄公主娇俏一笑,转眼又舀起一勺递给了她。
被面前这位真正的“金枝玉叶”所伺候,江羡宁不免有些受用。
转而看向了对面“自带冷气”的江流朔。
原本只想传递一个“看到本公子的魅力了吧”的嚣张眼神,却在视线定格之后,眸色骤然一紧。
“二哥,你…你的脸怎么了?”
只见江流朔原本洁净无暇的皮肤,突然泛起了大片浅色的红晕。
从脸颊到脖子再到手背,但凡是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全都无一幸免。
像是某种过敏之症。
又像是…中毒。
见此情形,江羡宁第一反应就是方才喝的杏仁桂花露中有毒,一时间只觉如鲠在喉。
刚想捂嘴作呕,将吞下去的杏仁露吐出来,却见江太后突然恍然惊讶道。
“哎呀,这是过敏之症。哀家怎么忘了,你打小就对杏仁过敏,只吃一两口身上就会起疹子。来人,快传太医!”
原来是过敏啊……
江羡宁暗自松了口气,忙调整神色安定地坐了回去。
“太后,只是表皮之症,不日便会痊愈,还请太后无需在意。”江流朔振衣而起,表现得很是淡定,“何况知道此事的人本就寥寥无几,流朔离家多年,太后此刻还能记得此幼年之疾,实在是流朔的福分。”
“唉,你这孩子打小就这样,什么话都放在心里不愿意说。你明知自己对杏仁过敏,又何须饮下这杏仁露?”江太后嗔怪道,“稍候你还要上朝面圣,现在这般该如何是好?”
“既然是太后特地为我们兄弟二人准备的,流朔若出言拒绝,岂非浪费了太后的一番苦心?何况流朔在外行走江湖多年,早已历经风雨,区区敏感之症,实在不值一提。”
说到“苦心”二字,江羡宁总觉得他有意加重了音调。
他看着波澜不惊的江流朔,在捕捉到江太后唇角稍纵即逝的弧度后,突然明白了什么。
“太后,楚萦公主求见,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
就在这时,只见一位宫娥入内禀告,缓解了原本无形中开始趋于紧张的气氛。
“这丫头平日里从不见她来哀家宫里走动,今日竟会突然登门。”
听到这个名字,江太后眼波流转,继而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江流朔。
“朔儿,她是来找你的。”
找他?女人?
江羡宁有些吃惊看着自己的兄长,只听江太后又道:“去吧,这十年来,她一直在等你回来。”
哇,有戏啊,听这口气,像是旧情人啊。
然而转念一想,竟然会有女人为了他这块“天然化石”苦等十年,着实令人惊讶和佩服。
江羡宁勾起唇角对着江流朔坏坏一笑,却见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在跨出殿门的那一刻,感觉到背上那股被注视的灼热感逐渐消失,江羡宁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抬眼间,便看到了站在裕和宫外那个倩影。
纵然已不再是青春少女,也不似寻常公主般珠玉满头,衣衫华美。
但毫无疑问,她是一个引人侧目的美人。
清雅脱俗,姿容胜雪,但即使以薄粉敷面,朱砂点唇,却仍旧难掩她眉宇间那抹隐而不发的忧伤,和日益消瘦而憔悴的面庞。
那是一种历经沧桑,屈服于残酷现实之下的悲悯和绝望。
只是在看到江流朔之后,所有的阴霾都突然在一瞬间散去了。
然而,江流朔就那样不温不火地注视着她,从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那种重逢昔日恋人的喜悦与激动,甚至透着几分冷漠。
而站在她身旁的楚萦公主虽然没有说话,显然是在压抑内心积压多年思念与情感,浑身微微地颤抖着,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样一个冷酷无情,孤僻傲慢的男人,真的值得她这样耗费十年的青春倾心等待吗?
想到此处,江羡宁不禁替这位痴心守候的公主感到有些不值,心里不禁愤愤地骂了江流朔一句“渣男”。
“兄长,你和公主多年未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望着面前相顾无言且气氛尴尬的二人,江羡宁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十分碍眼的存在。
“你要去哪儿?”
“我初次进宫,想四处看看,你不用担心我。”
“皇宫不是侯府,肆意妄为,小心死无全尸。”
见江流朔对自己的刻意回避似乎并不领情,江羡宁自讨没趣地撇了撇嘴,刚想回话,却感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快而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他的手臂就被一只柔软却有力的手给紧紧地挽住了。
“宁哥哥,皇宫我最熟了,我带你去玩儿呀!”
伴随着这个轻灵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只见锦澄公主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后,此刻正一脸甜腻地看着自己。
“现在有锦澄公主陪我,放心吧。”
江羡宁朝江流朔一挑眉,继而潇洒地一转身,任由锦澄公主挽着,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比起那些无法琢磨,更难以交心的成年人,和单纯天真的孩子打交道自然轻松些。
即使身旁这位小公主似乎对此刻是男儿身的自己,有那么一点“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