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自己這錯愕的念頭，時北陌狠狠地咬了咬牙，心內有絲張惶，今天的自己不太像自己，一定是沾了血的原因，心底像壓抑了一隻猛獸，快要破殼而出。
電梯上的數字在閃爍，從頂樓一層一層往下走，每到一層，凌清淺都要停下出去幾秒再回來，這樣反覆著直到電梯來到一樓，她眉心舒展了許多。
“為什麼十八樓裡連夜燈都沒有？”她微微偏著頭，到了晚上，她的聲音比白天要輕許多，瞬間變得溫柔起來，時北陌的心臟抽動了一下，或許是晚上的溫度低些。
“南方城市許多大廈都這樣，避過十八樓，畢竟十八層地獄嘛。”曲揚先一步開了口。
凌清淺笑了笑，師父曾經說過，越是有錢人越講究風水命理，忌諱也多，十八和十八層地獄扯上關係，就成了不吉利的數字，記得更早以前，十八是要發的諧音，大家趨之若鶩的。
羅盤磁針從頂樓一路往下，在每一層都略有變化，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她心中已經有了分寸，問題就在十八樓。
羅盤磁針定向時自有方法，行內人稱奇針八法，奇針八法對應的是八種不同的情況，前面七種情況是風水師擇地時首先回避的，通常只選用最後的那種，也就是正針。
一曰搪針，針擺不定。斷此地深藏怪異，居則禍患。二曰浮針，針頭上挑。斷此地陰神迎門，須加敬謹。 三曰沉針，針頭下沉。斷此地陰氣鬱結，居則不適。四曰轉針，針轉不止。斷此地銜怨未休，居則傷人。
五曰投針，浮沉不定。斷此地埋有陰宅，恐惹是非。六曰逆針，斜飛不順。斷此地多處忤逆，人財兩敗。七曰側針，針避中線。斷此地神壇古剎，常人難受。八曰正針，歸中平順。斷此地並無異兆，酌情勘用。
此時，大廈的監控室裡，保安隊長抹了抹腦門上的汗，喃喃道：“時總親自帶著道姑電梯上上下下，咱們大廈真有問題？”
幾名隊員你看我，我看你，有了剛才的教訓，誰也不敢多說一句。
他們盯著監控屏幕，當電梯在十八樓停下，三個人陸續走出去，他們又忍不住交換了眼神，這一次，是隊員們回頭望著隊長，咕咚，他們馬上聽到了隊長咽口水的聲音。
十八樓是不啟用的一個樓層，只是簡單刷白，與其它樓層一樣隔離出幾個大開間，平日裡也有打掃，地上雖然沒有多少灰塵，但走進來依舊聞到了悶悶的黴味。
啪，羅盤的指針突然狠狠地打向一邊，又緩慢地彈了回來，時北陌離凌清淺最近，看得清楊，眉毛輕輕一挑。
上回他撞煞時人並不清醒，事後看監控才看到自己的反常，像他這麼有自制力的人居然會拿刀割自己的脖子，事後他偷偷查了許多相關資料。
最讓他不能釋然的是小道姑摸了他的頭，監控裡，她的神情還有幾分據傲，眼神不屑。
那神情深深刺痛了他，可她言之鑿鑿，那時的他更像是一名病人，需她拯救。
時北陌想得入神時，凌清淺在一間鎖著的房間前停下腳步，順手將羅盤放進揹包，反手便取出一張正陽符，彎腰，符從房門下的縫隙下滑了進去。
下一秒，砰。
房間裡似乎有重物落下，在黑漆漆的走廊裡響得分明，曲揚的臉唰地變了。
上鎖的房間是指紋鎖，時北陌探詢地看著她的臉色，見她點頭，上前刷開指紋，房門打開的一刻，凌清淺抽出了桃木劍，劍身橫放，將身後兩個男人攔下了。
時北陌強忍著心頭的不適，這小道姑明擺著是瞧不上他們。
但也是在同時，時北陌和曲揚都感覺到了風，那風是從房間裡面刮出來的，掀開他們的褲腿，鑽進來，將原本窄小的褲腿吹得鼓起來。
曲揚拿著手電，順勢照進去，便是一陣膽寒，房間裡窗戶緊閉，這風，哪來的？！
凌清淺吸了吸鼻子，聞到一股腥臭。
曲揚受不了了，腿直打顫，幾乎哀悽地說道：“時總，如果我不陪你們進去，你會不會炒了我，我現在真的……特麼地有點怕。”
凌清淺沒想到曲揚除了話多，膽子還小，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手電，挑起下巴：“走。”
不能幫忙，膽子還小，留下來也是幫倒忙。
曲揚也不管這個“走”是誰說的，轉頭就跑，大半夜地沒人用電梯，電梯門一開，他就屁滾尿流地鑽進去，立馬要回到頂樓，唯一亮著燈，最明亮的那一層！
“到底誰是他老闆……”時北陌無語了。
他話還沒有說完，凌清淺將一串東西放進他手裡，掌心觸到她冰涼的指尖，有點像被薄荷提神，頭皮到神經都被挑動到清醒。
他抬起手，藉著微光看清楚了手裡的東西，是一串古銅錢。
“這是五帝錢。”凌清淺說道：“這地方佈滿殃氣，對人身體不利，五帝錢可以避害。”
她頓了頓，又強調道：“回頭要還給我。”
時北陌嗤笑出聲，含混道：“小氣。”
如果有鏡子，時北陌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只怕不會相信，自己在面對一個女人時也能露出如此輕鬆愜意的笑容，他眉心完全舒展，不像平時面對名媛千金的鬱躁。
不怪凌清淺計較，五帝錢有大五帝錢和小五帝錢之分。大五帝錢指秦朝的半兩錢、漢代的五銖錢、唐朝的開元通寶、宋朝的宋元通寶和明朝的永樂通寶，大五帝錢材質屬於青銅，距今年代久遠。
小五帝錢，順治通寶、康熙通寶、雍正通寶、乾隆通寶和嘉慶通寶，材質屬於黃銅。它們廣為傳世，經萬人之手，大量流傳下來。
五帝錢是擋煞、鎮宅、防小人、辟邪、旺財的首選之物。五帝錢代表最興盛的五個皇帝，得天、地、人三才之氣，加上五帝之帝威，故能鎮宅、化煞，併兼具旺財功能。
凌清淺暫時借給時北陌的是大五帝錢，且不說是化煞的好物件，也是古董，存世量少，價值高，這送出去的就是實打實的錢，這一串是她求了師父好久才要來的。
她就是混到食不果腹，也不捨得賣這串大五帝錢，而是去賣了筆筒。姓北的要是拿了不還，她能和他死磕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