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韓卓上午便早早地來到柳府,協助柳依完成將柳相下葬的事情。
當全部身著素服的喪葬隊伍經過城內的街道時,路上的人們紛紛駐足圍觀著浩大的陣仗。
為首的是柳相的嫡女柳依,她手裡拿著柳相的靈位,眼眶通紅,類上掛著淚痕,神情悲傷,素色的長裙將她精緻的面容襯得愈發清冷出塵,仿若不小心跌入人間的天仙一般。
昔日柳相嫡妻韓氏,容貌絕美,冠絕京城,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而今韓氏已逝,她的獨女柳依俏麗的五官酷似韓氏,卻又繼承了柳相英氣的眉眼,那張臉比當初的韓氏美得更加驚心動魄,是以所有人都默認了現在京城第一美人就是柳依。
而在柳依身後的,是當今朝廷炙手可熱的大將軍,昔日韓氏的胞弟,也就是柳依的舅舅。
韓卓跟在柳依身後,高大修長的身軀彰顯著他凜冽的風範,他雖是武將,那張臉卻是極好看的,狹長的鳳眸不帶任何感情,薄唇緊抿,瘦削的下巴透出幾分冷硬。
當他的眼神朝一旁的路人掃去時,路人當即被他那冷峻而透著威壓的眼神嚇住,呆在原地不敢動彈。
再後面便是柳家的旁系,還有柳府一些重要的奴僕,比如陳叔,四個壯年穩穩當當地抬著柳相的靈柩。
紙錢紛飛,樂隊吹奏著喪樂,霎時間,京城瀰漫著死亡的哀痛氣息,路旁的人甚至受其感染,竟流下淚來,以送別曾經備受百姓愛戴和尊重的柳相。
至此,曾經大晉的宰相柳振華,就這樣告別了他傾心付出幾十年、繁華熱鬧的京城,入土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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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卓府上事物繁多,協助柳依將柳相下葬以後便回到了自己府上。
這廂柳依操勞了一上午,累得腰痠背痛,剛被小廝抬著轎子回到柳府,陳叔便遞上一張請柬:“小姐,這是宮裡派人送過來的。”
柳依實在乏得很,隨手接過請柬便塞在了懷裡,神情敷衍而不耐煩,邊走嘴裡邊嘟囔:“宮裡的事與本小姐何干……累了一天就不能讓我好好休息一下麼。”
走到正廳,發現玄鏡正端正地坐在那,手裡拿了一本佛經,安靜地讀著,側臉清俊雅緻,遠遠看去好似一副悠遠飄渺的山水畫。
看到他,柳依放下了正在捶背的手,原因沒有別的,在她昨晚帶著怒意回房時,突然明白了玄鏡將白袍披在她身上的原因。
她之前還納悶為何自己一走近,他就後退,跟她說話時,臉也紅的莫名其妙,原來是她走光了啊!
不過……柳依清奇的思維開始發散:按照大晉的風俗,女子若是損了清譽便不好再嫁人了,若男子無意中損了女子清譽,是要負責到底,娶她為妻的。
那照這麼說,玄鏡把自己看了,那是不是也要對她負責呢?
今早柳依送葬,玄鏡非柳府之人不好跟從,便留在府內等她歸來,他信手拿了本佛經,正專心看著時,發現門口立著一道人影,仔細一看,那人竟還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那目光實在太過直接,玄鏡輕咳一聲,將手裡的經書放下,起身問她:“今日可還順利?”
柳依回過神,抬眸,二人的目光就這樣相碰,他的目光依舊是那般的冷清淡然,似萬年古井般平靜無波,而柳依想起自己剛才的想法,不禁臉上一熱,隨後故作淡定地走向主位,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她將懷裡的請柬和信拿出遞給玄鏡,“今兒個實在累得很,你幫我總結一下上面寫了啥吧。”隨後端起茶輕抿一口,但餘光卻還是若有若無地在玄鏡身上徘徊。
玄鏡接過東西,修長如玉的手將信展開,垂眸專注地看著,片刻後他將信合上,對柳依道:“信和請柬交代了兩件事,貴妃甚是想念你,想讓你入宮一趟。”
柳依放下茶杯點點頭:“還有一件事呢?”
玄鏡頓了頓,繼續道:“皇上要封你為……郡主。”
柳依聞言險些將嘴裡的茶噴出來,她咳了半天,臉頰漲的通紅,好半天才緩過來,聲音裡滿是不敢置信:“封我為郡主?這是為何?
玄鏡微微斂眸,平靜道:“柳相剛亡故,太子便要與你退婚,實在有悖常理,聖上許是心懷愧疚,想借此彌補。”
“入宮的時間,在今晚卯時,屆時宮裡為慶祝韓將軍還朝,舉行宴會,正好藉此封你為郡主。”
“唉……”柳依嘆了一口氣,認命道:“我知道了。”
突然,她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對玄鏡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滿臉期待道:“你今晚會同我一道去的吧?”
玄鏡自幼在法嵐寺內靜修,向來不喜歡喧譁熱鬧的場所,尤其是權貴豪門那般的宴會。
但法嵐寺和他本人的大名在外,無數人仰慕之,都想一睹他的風采,是法嵐寺每年都會收到許許多多的請柬,而每每有弟子將權貴的請柬送來,他從來都是毫不猶豫地回絕。
是以柳依問出那句時,他下意識地說道:“我便不……”
怎料他話還沒說話,柳依突然眼巴巴地看著他,嘴角委屈地下垂,好似一隻被拋棄的可憐的小狗:
“你昨日還說再也不離我的,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皇宮那般險惡,若我被奸人殺害了怎麼辦?”
玄鏡被她這眼神看得頭皮發麻,心裡默默道:貴妃是你姑姑,大將軍是你舅舅,在宮裡除了皇帝誰還敢動你……
許是柳依的眼神實在太過可憐,而他向來不輕易許諾,一旦許下便竭盡全力完成,是以他沉默片刻後,終是無奈地點點頭:“我陪你去便是。”
想法再次得逞,柳依上午的疲憊一掃而空,不禁粲然一笑,露出潔白的米牙,她真是愛死了玄鏡這副不斷為他後退自己的底線的樣子。
而此刻玄鏡頭上的進度條顯示著的字樣為“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