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語不打算瞞著姚蓁蓁,遂點頭道:“見到了。蓁蓁你一直在作詩嗎?沒有跟著別的姑娘去尋他?”
姚蓁蓁皺了皺鼻子:“我爹說了,要是這回我作的詩不如兩位堂姐的話,回去就不許我出門,得天天關在家裡讀書寫字。”
她將手裡的紙張攤開,“可我寫了小半時辰,只寫出這樣一首詩。”
殷語拉住白娉婷對姚蓁蓁道:“娉婷的詩作的好,讓她幫你看看?”
姚蓁蓁眉眼一亮:“娉婷父親是狀元出身,作詩定然不在話下,幫我瞧瞧可好?”
白娉婷淺笑:“我看看,只不過我水平有限,就怕辜負了妹妹的期望。”
她將姚蓁蓁的詩作拿過去仔細品了一遍:“蓁蓁這首詩饒有意趣,若是最後一句中的‘喜’字改為‘醉’字,興許會更加合適些?”
“三月桃花醉春風?”姚蓁蓁低聲念著,忽地眉眼一亮,“這個醉字好!比喜字更貼切題意!”
姚蓁蓁忙取了紙筆重新將詩謄寫了一遍,揚起吹了吹,“有娉婷的這個醉字,我這首詩的立意頓時高了一個層次!”
“喲!姚姑娘這是作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詩作,念來給姐妹們聽聽?”
從斜後方小徑上走來一行人,其中一名女子上前就欲搶姚蓁蓁手裡的宣紙。
姚蓁蓁飛快地將紙捲起:“何碧茹,本姑娘的詩作甚要給你看?”
“碧茹莫急,”黎茉微笑道,“姚姑娘既然有意藏拙,咱們又何必咄咄逼人。只不過三月桃花醉春風的醉字雖好,但這句詩稍顯拾人牙慧,怕是難得大儒好感。”
姚蓁蓁臉色一白。
黎茉所言算不得錯。
她這最後一句確實參考了以往不少文人墨客的名詩而成。
可被黎茉這樣當面羞辱,實在難堪。
“黎姑娘如此深諳大儒喜好,莫不是已有佳作?”殷語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望向黎茉。
黎茉嘴角一勾:“我本卡在後兩句詩上,多得殷大姑娘激勵,適才已經將整首詩完成。”
早前她想到的第三句雖然忘了,但後來被殷語一氣,苦苦冥思下又琢磨出更加精絕的詩句。
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頭,勢必還是她的!
“難怪黎姑娘早早就打算將簪子贈予我,原來是因為我才能做出好詩。”殷語恍然點著頭,“既然黎姑娘這麼誠心,待公佈結果後我一定會好生收下黎姑娘的簪子。”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黎茉只覺心頭一堵,她身邊的何碧茹揚聲就替她抱不平。
殷語無辜地眨眨眼:“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黎姑娘的閨中好友怎會連話都聽不懂?”
“誰說我沒聽懂?”何碧茹七竅生煙,“我不過是……”
“碧茹。”黎茉拉住何碧茹,抬眼一掃看向白娉婷,“倒是不知殷大姑娘的閨中好友又是哪位府上的貴女?”
何碧茹瞬間就明白了黎茉的意思,她眯眼看了看白娉婷。
是個眼生的姑娘。
想來亦不會是什麼高門宅第的貴女。
這時,黎茉身後有見過白娉婷的貴女低聲笑了:“聽聞白姑娘的父親白修撰可是翰林院任職最久的修撰呢。”
“莫非就是那位人稱鐵打的白修撰?”
“何為鐵打的白修撰?”
“因為白修撰在修撰一職上十餘年,而身邊的同僚皆早已擢升,只有他從不變……”
黎茉身後的貴女們吱吱喳喳地碎嘴,一時各種嘲笑不停。
黎茉自持身份,只淡淡笑看殷語,眼含嘲弄之意。
白娉婷漸漸凝了神色,腰背挺得直直的。
殷語一臉敬佩:“諸位敢如此妄議朝廷,真是膽識過人。”
黎茉神色一僵,默默地捏緊了帕子。
其餘說得正在興頭上的貴女們都倏地停了嘴,面面相覷。
白修撰的事情她們是在府裡聽父兄談笑時提及,家中關起門來嘲笑算不得什麼,倘若真傳出她們在外妄議朝廷之事——
那是大不敬的罪。
一個不好怕是會連累家中父兄。
眾人皆受過庭訓,識得輕重。
場子瞬間靜了下來。
黎茉一咬牙:“我們走!”
姚蓁蓁拉住殷語,又是感謝又是憂心:“阿語,要是黎茉得了第一,她怕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殷語笑了:“放心,她得不了第一。第一在這裡。”
被殷語抓起手一陣搖的白娉婷:“我?我恐怕……”
適才若不是殷語在,她根本不知該如何反駁。
而桃花詩集上有這麼多的身負名氣的貴女,她並沒有詩作能夠豔壓眾人的底氣。
儘管父親曾說過她的詩才不輸男兒。
“娉婷的詩絕佳,必定奪魁。”殷語就差沒拍胸脯保證。
言罷,殷語拉著兩人往園子外走。
她那首詩竟然真的順利交差,三人出了女賓園,信步去往溪邊遊覽。
溪水清晰徹底,能見不少小魚在當中游來游去。
小溪沿路種滿了桃花樹,春風拂過,偶有花瓣落下。
“人間仙境不過如此。”
三人尋了一處石桌石椅落座,品著桌上的桃花小食,飲著桃花釀,不由感慨。
近了午時,有管事前來傳話,桃花宴開始了。
桃花宴設在貴婦們早前遊玩的院子裡,分有男賓席和女賓席,只不過席位間並不設屏障,可遙遙相望。
桃花宴上自是有不少以桃花為名的佳餚美膳,待宴罷,便到了宣佈桃花詩集魁首的時候。
今年請來評判詩作的龐大儒深受文人墨客敬仰,他白鬍飄飄,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走出來時,席間四處響起了綿綿不絕的響聲。
“龐大儒門下子弟眾多,人人都稱他老人家不僅是文學大家,而且誨人不倦。”白娉婷小聲道。
龐大儒和藹地抬了手,場內霎時靜了下來。
他先是宣讀了這一屆桃花詩集男子魁首,並將詩當眾唸了一遍,且認真做了點評。
一時席間交口稱讚,甚至有不少人默默將詩句背下,反覆吟誦。
男子魁首念罷,便就到了宣佈女子魁首的時候。
龐大儒將手中另一卷詩作攤開,含笑看向女賓席。
“龐大儒在看茉兒!”坐在殷語她們鄰桌的何碧茹激動地坐直了身,滿眼崇拜地看向黎茉,“茉兒必定蟬聯魁首!”
黎茉傲嬌地揚了揚下巴,嘴角噙著淡淡笑意。
這時,龐大儒開了口:“女子魁首這首詩不輸男兒,委實是老夫多年來難得一見的好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