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良尽职尽责带着李长瞻把能找到线索的地方都带他走了一遍,对此,李长瞻嘴上说着感谢,可是神态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一直憋到临近傍晚的时候,邢良终于忍不住了,拉住李长瞻埋头向前走的身子,问他道:“李公子,这案子你到底想不想查?傅姑娘可是信了你才踏踏实实进了大牢,你要是真把她丢在里面不管,我可要看不起你。”
李长瞻听闻邢良提起傅汐月,回了神,笑道:“邢大哥你放心好了,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让她因为我受委屈。”
说罢,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对邢良道:“邢大哥,这案子该怎么查您就怎么查,这种事情您是内行,我信得过你,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邢良疑惑问:“什么事?”
李长瞻笑容里藏了几分神秘,道:“不论案情有怎样的进展,能不能请你在禀报给太守大人之前,先将结果告知于我?”
邢良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有什么难的,一旦有线索我一定先同你商议。”
李长瞻道了谢,却没有再同邢良一道,而是拜别之后,朝着流云街的方向去了。
白绍元出事当晚从浮梦阁被赶出去,出门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这件事大家有目共睹,柳湘红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被过分纠缠,但是那毕竟是最后一次白绍元露面的地方。
李长瞻想再问柳湘红一些关于当晚白绍元的事情,但是却并不想要带着府衙的人上门,哪怕白日里浮梦阁没生意清闲的很。
从流云街挤进浮梦阁,大堂里除了一个洒扫的伙计,空荡荡的再看不到一个人影。
李长瞻在门口轻轻扣了扣门,伙计闻声抬头,笑着喊了他一声:“李公子。”
“红姐呢?”李长瞻点头致意,问了一句。
“账房盘账呢!”
李长瞻应了一声,径自往账房走去,可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脚,视线落在浮梦阁大堂那空荡荡的戏台子上,便又侧头问堂中的伙计。
“今日怎么没人在台子上练舞?”
伙计闻言看了一眼戏台,了然道:“公子说莹玉姑娘啊!不幸昨日被徐公子家的狗扑倒,不但被吓了一跳还被咬伤了手指,这几日在修养。”
伙计说完,又困惑的挠着头,小声碎碎念道:“说起来也是怪事,郭公子养的那条大黄犬是出了名的温顺,见了谁都跟见了亲爹娘似的喜欢围着摇尾巴,怎么莹玉姑娘一摸,就漏了凶相?”
李长瞻关切的问了句:“伤的严重吗?”
伙计道:“咬的倒是不严重,就是吓得不轻,听说昨天半夜做噩梦被吓醒,一整晚都没敢再合眼。”
李长瞻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临近傍晚时分,斜阳染金,从半开的窗子外懒懒的照进来,柳湘红大抵是觉出了室内光线的暗沉,便搁下笔,起身将窗子全推开了。
小窗外一片草木凋零之景,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入冬了,只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柳湘红半伏在窗子口瞧了一会风景,小院外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一见来人是李长瞻,柳湘红便直起了身:“这么快就找上我了?”
李长瞻遥遥喊了一声“红姐”,柳湘红开门将他迎进了屋内,李长瞻便坦言了自己此来的目的,说是想问白绍元的事情。
“那晚我也只是想让他出糗,一来让冯侍郎为浮梦阁打个宣传,二来也是想趁机帮你出口气,至于冯烨会将他赶出门这件事,我预先也不知道。”
柳湘红对李长瞻的问题只能爱莫能助的摇摇头,见李长瞻皱了眉,想了想又道:“要说与白绍元有过节之人,那晚冯侍郎与连侍卫都看白绍元不顺眼,你说白绍元会不会是他们……”
李长瞻面上浮现僵硬的笑:“红姐,冯烨和连文修是什么样的人物,岂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伤人性命,况且,荣国国法也不是摆设啊!”
李长瞻在柳湘红这处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因为天近傍晚,他也不打算回府衙凑活,顺便落脚在浮梦阁。
离开账房之前,李长瞻有意问起莹玉姑娘的事情,才得知她全名是叫阮莹玉,先前身子不适请了两日假,没想到昨日刚准备要登台,又被郭公子的狗给吓得不轻。
柳湘红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听得出有几分心疼。
李长瞻又追着问她:“莹玉姑娘先前身体不适,不只是何缘故?”
柳湘红方才还愁眉苦脸,闻言看向李长瞻的眼睛就眯了起来,还透着几分狡黠的光,道:“你问这么仔细做什么,莫非真看上了?”
说完,也不待李长瞻解释,抿着嘴笑道:“你要是真喜欢这姑娘,红姐也不是舍不得给你,只是我看傅姑娘的脾气可不像是个能容人的,红姐是怕你得不偿失。”
李长瞻尴尬的笑了笑,拱手朝柳湘红施了一礼,道了句“心中有分寸”,末了却还是问了阮莹玉的住处,说是想去探望。
这让柳湘红甚为不解。
浮梦阁的舞女,只有在西上阁伺候的姑娘有独住一间的特权,其余的大多都是几人同住一间屋子,阮莹玉原本是与雪绣和另外两个姑娘同住一间,但因为昨日受惊一夜折腾之后,柳湘红批准了她同雪绣搬到单独的一间屋子里,说是静养。
白日里浮梦阁没什么营生,舞女们却不是完全闲暇无事,在后院子里有专门教授丝竹歌舞、琴棋书画的姑姑,这便是她们白日里的功课。
李长瞻前往探望阮莹玉的时候,从小教院旁边的廊道走过,引得院中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们纷纷注目,有些新来的没见过他,翘着手指指着那廊道上目不斜视的少年公子,红着脸问:“那人是谁,云城几时还有这般俊秀的公子?”
李长瞻听见了院中的琐碎语声,不甚在意。
走过小教院的廊道转个弯,再往前便是阮莹玉和雪绣现在住的地方,近前瞧见房门大开着,里面传出三两声女子交谈的声音。
李长瞻没有贸然闯进去,在门口敲了敲门框,里面便传来雪绣脆生生的嗓音:“谁?”
李长瞻扬声道:“绣姐是我,李长瞻。”
而后便听见轻轻的脚步声走出来,雪绣站在门口诧异的望着他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听说莹玉姑娘受伤了。”
“你是来探望她的?”雪绣有些意外,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请李长瞻进了门,又接着道,“你几时同她也有交情了?”
李长瞻笑了笑道:“今回不就有交情了吗?”
雪绣一边给他添茶,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骂了一声,又道:“你在这里等会,我去扶她出来。”
不多时,内室的帘子被拨开,一道清瘦的人影掀帘而出,阮莹玉一张娇秀的脸庞微蹙着眉头,面色有几分苍白,眼神惶惶不安,看得出仍然心有余悸。
“莹玉姑娘可还好?”李长瞻轻声问道,注意到她交握在身前的左手上缠着一层雪白的纱布。
阮莹玉微微点头,在李长瞻对面的位子坐下,神情恐慌的找寻雪绣的身影,直到看见了,才安神些。
她的声音有些虚浮,带着几分颤抖,望着李长瞻道:“多谢李公子挂念,好多了。”
李长瞻点了点头,瞧着眼前憔悴的人,心中想问的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倒是阮莹玉弱弱的声音先打断了李长瞻的思绪,话却是对着一旁的雪绣说的:“绣姐,能不能请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同李公子说。”
雪绣有点茫然,但是看阮莹玉的面色,点头应了一声便退出了房间,离开时还不忘帮两人把门给合上。
李长瞻也有点不解,见雪绣走了,回头正待问阮莹玉想说什么,却见她已经站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下一刻突然之间,“扑通”跪了下去,惊的李长瞻猛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叫道:“莹玉姑娘,你……你这是做什么?”
阮莹玉俯首在地,声音悲切,哭腔道:“李公子,求求你不要揭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