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妗帶著紀洛又去置辦了些常日里頭常用的普通物件後,方才匆匆忙忙出了城。
好在今兒他們雖說晚了些,那趕車的王大叔卻是還在,蘇妗趕上後,面上不由浮出了抹笑來,上了牛車後,牛車裡頭還坐著四個婦人,好似已經等了一段日子,故而瞧見了蘇妗上了車,這些婦人面上神色都不大好看。
蘇妗心知肚明,讓紀洛坐好後,便從揹簍之中取出了從醉仙樓裡頭帶出來的糕點。“現下天色也不早了,想來幾位嬸子上街匆匆,這肚中之物怕是早早消化,這是我剛在鎮上買的糕點,幾位嬸子嚐嚐。”
都道是吃人的嘴短,這些婦人上街來只是為了買採些平日裡頭的吃穿,這等東西又貴不甚適用,買了一些大多也是給孩子吃的,自己是捨不得嘗的。
現下吃了蘇妗拿出來給幾人吃,這牛車上的幾人自然是不好再擺臉色給蘇妗看,紛紛都嚐了嚐。
其中一個婦人吃過之後,覺得香軟酥脆比她以往買來哄孩子的大有不同,當即詢問道。“這是哪裡買的糕點?這麼好吃?下次我也去買些給我家小子嚐嚐。”
蘇妗微微一笑,開口道。“我不時常來鎮子上,故而也不識得路,嬸子這般問,倒是當真問倒我了,不如這樣,我買了不少,今兒個來的晚,勞煩幾位嬸子等著了,幾位嬸子不嫌棄就拿上些,給孩子吃罷。”
有了這糕點作為牽線,這牛車裡頭的氣氛當即緩和下來,不一會就有說有笑的。
蘇妗也只是坐著靜靜聽著,也不隨意插話,倒是安靜的緊。
“都說是這男子成親會成熟,以往紀洛可是不管誰都愛答不理的,現下娶了三丫你啊,看起來整潔了不說,身體也強壯了不少,可見三丫你是個福厚的。”聽到這些婦人將話頭引到了自己的身上,蘇妗也只是微微笑了笑。
“就是你那婆婆。”提到張寡婦,那婦人不住的搖頭道。“性格愛斤斤計較又潑辣難相處,讓你受了不少委屈,現下分了家也好,紀洛身子骨看起來不錯,又是個肯聽三丫你話的,村頭那處荒田不少,凡事慢慢來。”
“多謝嬸子關心。”蘇妗扯唇垂眸。“公公常教導我,說是婆婆心直口快,我作為小輩,忍讓富順些也是應當的。”
“分了家好什麼啊?”另外個面色黑瘦,雙唇及厚的婦人口中吃著糕點含混道。“紀獵戶以往是個有本事的,分家的時候,卻是隻給紀洛分了十五兩銀子,也不知是心肝偏到什麼地步去了。”
“就算是開荒,要有收成也該是在明年去了,就分家的那點銀子哪裡容得了他們小兩口過日子的。”
提及這個茬,這一車子婦人都義憤填膺的,紛紛為她叫不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多麼關懷蘇妗似得。
但蘇妗今兒心裡頭有數,這些婦人今兒在這吃了這些糕點自然說這樣的話,明兒個聚到一處,還不知怎麼去說她,她今兒若是說多了一兩句,被人一個個傳,還不知傳成什麼模樣呢。
“不礙事,這日子誰家不是一點點紅火起來的?”蘇妗輕輕應了一聲。
眼見蘇妗面上沒有半分怒意,好似當真是個依來順受的性子一樣,那些婦人當即覺得無趣,轉過頭便有一人開口問那厚唇婦人開口道。“黃嬸子,今兒個早上沒見你跟著王叔的車來啊,怎麼這晚上就想起坐車回去了?”
黃嬸子吃的急,險些被糕點噎著了,不住的拍著喉口,好不容易嚥了下去,打著飽嗝開口道。“早上我是跟著許娘子的車到鎮子裡頭來的,這不是省下了幾文錢車錢,好買些別的東西嗎?”
“我瞧著許娘子最近常來鎮子上走動啊,以往是三五日上鎮子一次,自打跟李家結了親後,就一日三趟的向著鎮子裡頭趕,這生意當真是紅火的緊。”
“可不是?”黃嬸子洋洋得意的仿若什麼似得。“我今兒早上跟車來的時候,跟許娘子打聽了幾句,你們可不許說出。”
眼見這黃嬸子神神秘秘的模樣,這車上的人登時來了興致,開口道。“聽說這鎮子上推崇了什麼藥酒,賣的貴。”黃嬸子比劃了一下。“就這麼大個罈子,就二兩銀子。”
“許娘子就是將自己釀的酒送到藥堂裡頭,那藥堂要的多,她自然去鎮子上就勤快的很。”
“那這樣說,那許娘子一家不是賺翻了?”
這麼一說,這一車的婦人目光都不由亮堂了起來,嫉妒的有羨慕的亦有。
“你們可別說眼紅,咱們這九家村裡頭家家戶戶會釀酒,可當真拉出去賣的,數來數去就那麼幾家,許家又是其中翹楚,就算是裡頭有財路的,你們也沒有許娘子那般的手藝,羨慕都羨慕不來。”
蘇妗眉梢微微一揚,眸底溢出一抹訝異,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一個法子,卻是讓這許家招了財路,不過到底這乃是人家的家事,她也懶得過問這些。
那些婦人說話之間沒顧忌的,再加上蘇妗並未開口,她們不過片刻功夫便將話題轉到旁處去了。
到了村頭,蘇妗下了馬車,取過了幾塊糕點包了包送到了王大叔的手裡頭,便轉頭回了家。
回到家裡頭的時候,蘇謙正坐在爐灶邊上生火,手裡頭拿著那本醫書瞧得出神,鍋裡頭都冒出了白煙,都未曾打擾到他。
“謙兒。”聽到蘇妗的動靜之後,蘇謙方才驚醒過來,忙跳起來。“三姐,你回來了。”
“這鍋都快被你燒穿了。”蘇妗隨意調侃了蘇謙幾句,便從蘇謙的手中取過了醫書道。“你可是想要學醫?”
蘇謙抓了抓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分家的時候,除了蘇妗根紀洛的那個房間,他們還分到了隔壁的一間小柴房,原本是用來堆放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可一分了家,蘇妗便帶著紀洛把小柴房給收拾了出來,打了一張簡陋的木板床與書桌,放在裡頭,雖說房間有些小,但卻是勉強放得下。
但到底蘇謙的年紀大了,跟她與紀洛同睡一個房間,總歸是不妥帖的。
那方紀洛進了院子,便將揹簍放下了,在蘇妗跟蘇謙說話的時候,急不可耐的翻動著揹簍,方才將壓在下頭的筆墨紙硯取了出來。“謙兒。”
蘇謙低頭眼見著紀洛雙手捧到自己面前的筆墨紙硯愣了好一會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
“你姐夫給你買的,你就拿著。”
眼見蘇謙久久不敢動,還時不時抬起頭來瞧自己的模樣,蘇妗唇角勾出個笑來。
“姐夫給我買的?”蘇謙眨巴眨巴了一下眼睛,一瞬間後眼眶便微微紅透了,拿過來,感覺著其中的重量,他竟是一時控制不住,眼淚簌簌不住的往下流。
“三姐….”
蘇妗被蘇謙弄得啼笑皆非,也不知怎地瞧著平白有幾分心疼,彎下腰伸手給蘇謙抹去眼角的淚珠兒。“哭什麼,男子有淚不輕彈,日後咱們謙兒是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不許像是女娃娃般哭哭啼啼的。”
“三姐,現下家中的場景。”蘇謙來到這個家中後多有顧慮處處喜愛瞧人臉色,蘇妗不是不知曉,故而在張寡婦鬧騰著的時候,她就順水推舟的,直接將家分了去,這樣對大家都好。
“我瞧著你對這醫書甚是喜愛,故而方才詢問你可是想要學醫。”
“恩。”蘇謙吸了吸鼻子,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哭過之後,眸色越發澄淨的緣故,他目光逐漸堅毅起來,此刻竟是無需蘇妗多加詢問,便徑直開口道。“我自幼體弱,若是能夠習得醫術,也知曉如何調理自己的身體,也不必三姐為我憂心。”
其實蘇妗聽出了蘇謙還有話未說罷,但她知曉他的心意,故而也沒有繼續詢問下去的意思,只是眉梢微微一揚開口道。“這學醫,便須得先識文斷字,否則日後,你連普通的醫經都瞧不懂,又有何用?你既然已經準備好,改明兒我便送你進學堂。”
蘇謙聽到這話,訝異不已,下意識擺手道。“無事,三姐,我自學亦可。”
蘇妗卻是彎下腰十分認真的開口道。“謙兒,你是為男子,不做便罷,既然下定了決心做,那便要做到最好,你可懂姐姐的意思?”
蘇謙嘴巴微微一張,尚有幾分猶豫。
蘇妗明白他有何顧慮,不由笑著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了先前李珩之給自己的那些銀子。“三姐既然讓你去,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蘇謙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銀子,不由張大了嘴,訝異的指著蘇妗手裡頭的那些銀子,腦子有些混亂。“三姐,這銀子,哪裡來的?”
蘇妗收起銀子,撫了撫蘇謙的額角道。“這其中也有謙兒你的功勞,故而謙兒你無須在家裡頭戰戰兢兢的,你若是閒暇無事,亦可幫扶姐姐一二。”
蘇謙也甚有幾分機敏,聽到蘇妗如此說,當即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開口問道。“可是那些酒?”
蘇妗颳了刮蘇謙的鼻尖道。“謙兒很是聰慧,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