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滑整齐,捏住笔的指节微弯,手背隐隐露出青筋。圆珠笔的油墨被水渍晕染开,但不影响他书写。
字迹却不如他平时那般清隽,张扬又潦草,力度几乎要透过纸背。
他写到——我又找不到她了。
……
墙面上老旧的时钟滑过晚上七点,贺闻清撑着地板直起身来。
他需要给自己寻找一个完整的理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又开始下雨。打开门,那把孤零零的黑伞还靠在门口走廊的墙面上,地上积了一小滩污水。
贺闻清平静地注视着雨幕,滂沱的、潮湿的腥咸味不可控制地钻进他的鼻息中去。
他习惯性弯腰将伞拾起,但也仅仅是几秒钟的迟疑,便又坚决地将它放了回去。
虞夏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要求,陪他吃一顿饭,他就不保证缠着她。
当她是傻子吗?
“程学长,”她强硬地拂开程杰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刚加入电视台你确实帮了我许多,我很感谢,但这都只是工作层面的,如果你有需要我也会不遗余力地帮你。至于其他方面,我真的对你毫无想法……你把我骗来的这顿饭我当然也不可能吃的。”
程杰的脸色很难看,表情有些挂不住。
已经两次了。
上一次在公共场合驳他面子还不够,现在又要这么直白地拒绝他一次吗?
他试图拉她的手:“跟我试试又不亏,想买什么都能买,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单亲家庭吧?阿姨赚钱也不容易,肯定想的就是女儿能找一个好对象——”
虞夏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本来就没来得及吃晚饭,此刻胃里开始有些翻涌。
刺耳的铃声骤然响起,她借机后退了几步,与程杰拉开了距离。
她拿起手机,打来的是贺闻清,她警惕地看了一眼程杰,后者宽宏大量地笑了笑:“没事,你先接,打完我们再聊。”
虞夏走远了两步,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了陌生男孩的声音:“喂,请问你是——贺闻清的姐姐吗?”
虞夏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连忙回答:“是的。”
“哦哦,我是他室友,他好像发烧了,还有点严重。”
虞夏咽了咽嗓子,全然没有料到一天联系不到人是因为他生病了。
“麻烦你们照顾一下他,”虞夏低声,“我马上回学校。”
挂断电话,她瞥了眼程杰,刚刚听筒的声音不小,这里也没什么人,程杰大概率听了个七七八八。
但她实在是和程杰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言尽于此。
余光扫见程杰还有上前的趋势,虞夏侧目:“再跟上来我就报警了。”
“……行。”程杰无奈地摊了摊手,只得止住了步伐。
虞夏随手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车辆刚一停稳,她就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起步的一瞬间,程杰的高呼声顺着汽油和尘埃的气味飘了进来。
“虞夏,你是他姐,又不是他妈——”
虞夏并不搭理,只是催促道:“师傅,麻烦开快点。”
与来时不同,回学校的路途也许是因为错开了高峰期,顺畅许多,十五分钟便到了校门口。
贺闻清住在男生宿舍2栋,宿管阿姨管得很严,不让女生进入,于是虞夏只得让贺闻清的室友把他扶下来。
她站在楼下,一场大雨把气温又拉低了好几度,纵使身上穿着一件毛呢大衣,也时不时感受到丝丝寒意入体。
与室外的昏暗形成鲜明对比,宿舍楼的大厅内很亮堂,偶尔会有几个男生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