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中医眯着眼，伸手将方子捏到自己眼前，“黄芪，肉桂，……都是一般滋阴补气之物，小姑娘这方子可是给老人开的？”
柳棉心里惊愕老中医料事如神，又听他道，“这乃是常见补气血的四君子汤，比起用党参，当归熬得八珍汤，温补益中，更适合上了年岁的老人家。”
“那……？”
老中医将老花镜放到桌上，布满皱纹的脸依旧没有笑容，却缓缓道：“是个好药方，比我高明，比我高明。”
柳棉听了连忙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钱，就要递给老中医。
老中医伸手挡了一下，“不过是看你这个小豆芽可怜，才帮你瞧瞧。钱要不得，快快收回去。人上了岁数，就容易忧思过重，少操心多滋补，药到病除。”
老中医是个面冷心善的好人。
柳棉谢过老中医，拎着药刚出了门，却看见那小胖子倚着墙不怀好意的瞪着她。
柳棉也不慌，就是有点诧异，“你竟然追到这里了？”
“方才是我大意，一不小心着了你的道！我这是来报仇的！”
肖磊在农民出身的臭丫头前丢了好几次面子，相当气不过，伸手一把扯过柳棉的衣领，
带着一众跟班，推搡着将她逼近了巷子里。
柳棉将药包护在身前，怕自己辛苦买来的药洒了，就任由肖磊揪着，没做反抗。
巷子前头是个死胡同，这一片住的都是从农村进城务工的，回来的都晚，这时候空无一人。
柳棉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人可求。
“刚才瞧你从药店出来，正经人家的姑娘可没有见天往药店跑的？听说你不知检点被你爸赶出家门了？”
肖磊越说越离谱，眼神流露出轻蔑和鄙夷。
柳棉将药包搁进书包里，弯身小心翼翼的把书包靠在墙上。
这样，给姥姥抓的药，总算是万无一失了。
“死丫头，你到底在搞什么？！”
“搞你！”
柳棉扭身，脚下的石头被她一脚飞踢，踢在肖磊肉感十足的小屁股上。
肖磊晃晃，柳棉趁他不注意，一个大跨步就来到他的身后，伸脚往他的膝盖上狠狠踹了一脚。
连续被柳棉打了两下，肖磊毫无还手之力，胖胖的身子踉跄扑倒在地上，新换的运动衣上，被蹭的全是尘土。
狗腿子都见识过了柳棉的泼辣，看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只以为是练家子，更不敢上前招惹，一个个隔岸观火，任凭小胖子哭爹喊娘的被柳棉骑在身上无还手之力，依旧踌躇不前。
“姑奶奶不认得阿迪达斯，但姑奶奶记住你这张脸了，再让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看是你的脸皮厚，还是我的拳头硬。”
“猴子，瘦子，我答应你们请你们去游戏厅，你们都忘了？”
狗腿子犹豫再三，往上冲的时候被柳棉冷眼一扫，顿时吓得腿哆嗦，都是半大的孩子，平日偷鸡摸狗不过小打小闹，谁看过柳棉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肖磊这回是长了记性，脸上糊着鼻涕求饶，柳棉也打累了。
“看来你是随了你那泼妇似的姥姥，难怪你们一家三女的都没男人要。”
柳棉弯腰捡包的手一顿，转身一个拳头挥过去，却被脚底下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抓，只听布料撕拉一声。
再一看，两条腿白胖一节一节的，裤衩红彤彤的，正中间还画了一颗不小的熊头，看上去丑萌丑萌的。
柳棉憋了许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肖磊慌张的拉扯着裤子，整张脸涨红，恶狠狠的威胁，“你敢说出去，我要你好看。”
肖磊一瘸一拐灰溜溜逃走了。
柳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捡起宝贝书包看了看里面的药完好无损就往家赶，天色不早，希望姥姥没有着急。
家里亮着灯，姥姥站在门口张望，见着柳棉，摇晃着小碎步连忙迎了出来，一面招呼柳棉他妈，“回来了，开饭，开饭。”
柳棉被姥姥搂在怀里，心里暖洋洋的。
饭桌上，田秀丽在盘子里翻来翻去，夹了一块肉放到柳棉碗里，柳棉直接夹起转送到李翠莲碗里。
田秀丽脸色更尴尬，忽然注意到柳棉衣袖上的口子大惊，拽着柳棉的袖子，“棉棉你是不是碰上你奶了，你跟她动手了？她是你亲奶，你怎么这么不孝，让你爸知道了，我和你都好不了！”
一瞬间，田秀丽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柳棉脸色一沉，摔了筷子，“我自己的事我有数，不会拖累你。”
田秀丽一滞，“妈，妈不是这个意思，你奶说你几句，忍一忍就过去了，毕竟是你的长辈……”
柳棉忍无可忍，“我吃饱了。”
然后跑到里屋躺下，被子盖上头。
田秀丽盯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头五味杂陈，印象里，畏畏缩缩，不敢大声儿说一句话的女儿变了。
田秀丽被柳棉闹的没啥胃口，又害怕柳更生不高兴，晚上准备回家去。
李翠莲进屋看柳棉睡着了，才悄悄退出去，与田秀丽说起了悄悄话，“你女儿比你争气，以往那些不说，若是日后你再为了柳家的破事为难棉棉，别怪我不认你。”
李翠莲看着田秀丽委屈的可怜巴巴，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直叹气。
“妈，棉棉是我亲生的，我能不心疼？我嫁到柳家，生是柳家的人，死是柳家的鬼，我也没办法。”
田秀丽低着头小声哽咽。
看的李翠莲气不打一处来，又无可奈何，她看了一眼田秀丽鼓起来小包的口袋没说话，默默给闺女装了几个肉包子，“他们要打你，你打不过，就家来，妈还没老，有力气。”
想起陈梅香将田秀丽按在地上打，她就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
屋里头灯光微黄，两人对话一字不差的全入了柳棉的耳朵，她妈上一辈子忍气吞声直至跳楼身亡，卑微刻进了田秀丽的骨子里，若是能被姥姥三言两语点醒，太阳能打东边升起来。
柳棉闭上眼睛，眼泪顺着鼻梁淌到枕头上，上一世守不住得人，这一世，她就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也要守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