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晚去洗澡的時候，段語柔坐到段澤軒旁邊，跟他小聲地說了幾句話，其中就提到了那臺沒人能碰的鋼琴。
“一句話，是不是給嫂子的？”
段澤軒微垂眼眸，看著水面中的倒影：“是。”
“嘖，你早說啊！”段語柔推了他一下，聲音壓低了些：“她都誤會你是個沾花惹草的渣男了，你這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段澤軒微愣，慢慢反應過來，隨後人起身，帶起嘩啦啦的水，走上岸後也去浴室洗了個澡。
女孩子洗的總要慢些，等時晚吹好頭走回客廳時，便見段澤軒把鋼琴蓋打開，目光凝著。
睹物思人嗎？時晚小聲地走進去，儘量不發出聲音。
“琴買回來，一直沒人彈過。”段澤軒收回視線，走到沙發邊坐下，讓人重新送一杯花茶過來。
“聽說是你不讓人碰。”時晚小聲地說，手指捏了捏衣襬下方。
他沉默片刻，思量如何開口。卻總覺得直接給她，太過唐突，怎麼都想不到一個合理解釋。
“段澤軒。”
他循聲抬眼，看著時晚。她的臉因為泡了溫泉而紅潤，嘴巴也嫣紅潤澤，似能滴水。
她挑起第一次來這裡，問過他的話，再問了一遍。只是這次，更加直白。
“你喜歡我嗎？”
他斂了斂目光，心裡像被重擊，滾燙高速的子彈穿膛過，一時無措。
時晚耐心地等著，目光直直地盯著他，企圖捕捉任何一點異常神色。
過了一會兒，段語柔進來時，和時晚一起聽到了答案。
“喜歡。”
他沒想到這句話會用這種方式說出口，放在以前，他或許不會驚訝。畢竟那時候的時晚，像個爆裂的小太陽，所有事情的主動權都會牢牢握在手裡。
再次遇見後，時晚收斂了鋒芒，人也沒以前主動。段澤軒一直以為，這句話會是他說的。
但，時晚一直是時晚沒變過，起碼在這件事情上，她要主動找到立場，得到真實的答案。
時晚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目光不偏不倚地看著那臺琴。她對這臺琴好像有執念。
段澤軒起身，微躬身拉著時晚的手腕，把人帶到鋼琴邊上。他的關注點很有目的性，琴蓋中心的小月亮，以及那裡面的一個“晚”字。
時晚原本在關注琴箱，見段澤軒一直看著那處發呆，便也多看了兩眼。
毫無意外的，看到了那個“晚”字。
“買的時候剛畢業，只當個念想，沒想過有一天你會見到它。”
段澤軒自顧自地開口，段語柔縮在沙發下，儘量減小存在感。一邊刷著手機，一邊聽著段澤軒的故事。
這是連親妹妹都不知道的，她當然要八卦一下。
“不讓人碰，是因為禮物的主人還沒碰，我想讓你成為第一個。”
段澤軒低聲解釋，撫過琴蓋上的小月亮，垂眼看向時晚，生怕太唐突，讓她感到不適。
時晚站在一旁，腦子裡忽然空白一片。接下來該說什麼，她要怎麼接上他的話？
措辭太久，像在拒絕。開口吧，又不知說什麼。
他沒有讓時晚難堪，再度開口。既然話說開了，他就表示地再清楚點。
“雖然，你現在還沒想起我是誰。”
“雖然，你的過去交給了另一個人。”
“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對你不是一時興起。”
他說的很慢，字字清晰。
修長的手打開琴蓋，琴鍵最邊上的地方，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張早已褪色的單子。
時晚接過，是制琴人留下的，她看了眼最底下的兩行時間。
2007年3月16日
2011年3月16日
時晚看著單子，手微微發抖。2007年，她剛上大一。3月16日，她生日。
“琴很早就做好了，畢業後賺夠錢才買了下來。”
原來有人，在她滿心滿眼都是別人的時候，就默默地給她準備了禮物。還是個可能永遠無法送出的禮物。
段澤軒家境殷實，買一臺琴算不了什麼，可是他沒用家裡人的錢，而是用自己的，定製了只屬於她的琴。
她儘量呼吸的淺，微垂著頭看琴蓋。如果段澤軒此刻看到了她的表情，會發現，她那雙眼裡是藏了淚的。
段語柔保持震驚的表情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後面的時晚小聲地開口。聲音微啞，帶著鼻音。
“你這樣，我很愧疚。”
段語柔的心忽然揪痛，這是，要拒絕了？
他很有耐心，微垂的手輕顫了一下，等她平復心情，把話說完。
“起碼，我得先把你想起來。”
“才能……”
她斷斷續續地說著，最後留白。
段澤軒心下明瞭，暗自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好。”
沙發上的人恰到好處地探出頭來：“臥槽，段澤軒，你有這段故事怎麼不跟我說啊！我竟然今天才知道！！你還是不是兄弟！！”
時晚被聲音嚇到，尷尬地回頭。
她什麼時候在的……所以是……全都被她……聽見了？
“跟個小屁孩說什麼，到時候媽又說我教壞你。”段澤軒準備把琴蓋合上，被時晚抬手製止。
她拉開琴凳，手覆上琴鍵。沒有彈古典，而是彈了一首經典的粵語歌曲［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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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陽離去朗月已換上
沒法掩蓋這份情慾蓋彌彰
這一剎，情一縷，影一對，人一雙
哪怕熱熾愛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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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描寫的像他。時晚安靜地把副歌反覆了一遍又一遍，腦海裡重現的是在徹川附中的時候，再具體點，是軍訓的那一週。
她能想到的，大概是大家起鬨讓人表演才藝的時候，她在人群中唱了一首歌。那時候同學們累，只要有一個班開始表演才藝，操場四面八方會傳來向左、向右轉的口令，一聲“坐”，便會將表演的方陣圍住，相當於在整個年級面前表演。
難道是那時候？
時晚停下了彈奏的手，音樂戛然，他們的思緒驟然中斷。合上琴蓋，走回沙發邊上。
段語柔：“嗚嗚嗚我應該錄下來的，太好聽了！！”
她的思緒被帶回，隨後答應給她錄一版，到時候發過去。
段語柔連連點頭說好，往旁邊看到哥哥似有若無的笑意，她愣愣地反應過來，喃喃道，
“不對啊，如果她和我哥在一起了，我不就天天有的聽了？”
她的聲音忽然放大了些，踩著拖鞋啪嗒啪嗒走到時晚身邊：“晚晚姐，我覺得還是幫你把他想起來更划算點。”
言下之意是，求求了，快在一起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