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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念锦却陡然停下了脚步,晨光之下略显浅淡的眸子凝视着念莜。

“姐姐,你自从落水中,变得比以前爱操心了。”

念莜轻笑了下,抬起手来,将一缕在秋风中吹拂的鬓发别到脑后,望着自己的弟弟,柔声道:“家里父亲出门在外,母亲又是不想事的,我以前也不爱操心,只想着自己的事,如今大病一场,我这算是彻悟了,既然父母不济事,总该好好地为自己打算,也为你打算。”

念锦听着,眸中泛起柔意,微微垂下眼,低声道:“姐姐,我的事,你不用担心的,其实以后的路我该怎么走,我心里都有数的,再说了我是男儿,便是一时被耽搁,也当不得什么紧。倒是你,再过两年也该成亲了,总该为自己好好谋划。”

这一席话说得念莜心里泛暖。

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素来是个爱操心的,上辈子自己嫁了后,逢年过节,或是有个什么红白喜事,何家想不到的,他都能为自己想得妥妥帖帖,万万不肯让自己在萧家失了体面。

女人在婆家的地位是靠着孩子的,没有孩子的便靠着娘家,娘家若是门第好了那自然是好,可若是门第不若婆家,那就要看这逢年过节的礼尚往来了。

娘家重视的女人,婆家也会高看一眼的。

那个时候的念锦,瘸了腿退了学,又不能从军习武的,恰逢父亲又出了事,他竟沦落到跟随外舅父去远处经商。

任凭如此,无论是他走到多远的地方,遇到她需要撑场子的时候,他都会回来,带着奴仆和来自遥远异乡的稀罕礼物,瘸着一双腿,来到萧家,来看望他这个姐姐。

想起这些,念莜眼中泛热。

若是上辈子她唯一感谢上苍的,便是有个这样的好弟弟了。

她眸中有些湿润的感动,可是却不好让念锦看到,只是别过脸去,笑着说:“你这小孩子家,说得倒像是个大人话,操着不该操的心。”

正说着间,已经到了老祖宗的正屋。此时外面天冷了,老祖宗年纪大,怕冷,屋子里已经烧起了上等的无烟银炭。

大红绣花波斯地毯上已经放了两个织锦的垫子,垫子因为被跪得多了中间那里都磨得掉色了。念莜和念锦跪在那里,向老祖宗请了安。

老祖宗忙命他们起来,握着两个人的手,细细地看了,笑呵呵地说:“念莜这些日子不去女学,同窗好友的怕是都生疏了吧?恰好今早老太妃差了人来,送了单笼金乳酥,这是个稀罕物,我年纪大了,牙口不好,也不爱这甜腻的味道,你且拿过去,带到女学里,分给同窗们吃。”

说话间,珊瑚已经送上了一个闷盖的屉子,些许打开来可以看到,里面是十数个做工精致的糕点,那糕点呈层叠状,一层一层地往上,越来越细,犹如宝塔一般,到了顶端则是一片鲜嫩的花瓣映衬期间,花瓣旁边还随意撒了些蜜糖,看着十分诱人。

如今隔了老远,念莜便能闻到那甜美的乳香。

或许别人不知道,可是后来在萧家见多识广的念莜却明白,这宫里的单笼金乳酥不比别的,是特意采了人乳而作,有滋补之效呢。

当日在萧家,后来萧子珩飞黄腾达,便是走在宫里,别人都要看他脸色行事的,那个时候的萧家也跟着水涨船高。这单笼金乳酥萧家各房都曾分得过,她也尝过,确实味道极美,美得放在舌尖,满心里的都是感动。

只是对于现在的何家来说,这单笼金乳酥太稀罕了。

念莜抿唇轻笑了下,一边拿起旁边的美人锤帮着老祖宗捶腿,一边柔声细语地道:“老祖宗,这么稀罕的玩意儿,原该留着,等到了晚上,分给伯母姐姐们一起吃,哪里能让我拿去送到女学呢。”

谁知道老祖宗却噗地笑出来:“往日里我这里多少好东西,还不是任凭拿去,如今不过是个点心罢了,也值得什么,非要这么小心谨慎的?你啊,也是太为人着想了,顾忌太多。我何家的女孩儿,原该随心所欲一些,小小年纪的,想着自己高兴就是了,那些瞻前顾后的事,等到了十四五岁才想就是!要不然这才是白白辜负了大好年华。”

要说起来老祖宗实在是个豁达之人,竟说出这么一番话,反倒让念莜不好再矫情下去,当即也只能受了。

最后老祖宗又抬手轻拍了拍她的手,慈爱地道:“念莜啊,你这性子,倒是有点像你爷爷年轻时候呢,却是和我大不同。我那个时候,千金侯门小姐,那可是想什么就是什么,但凡哪个惹我不快了,还不是被我痛骂一顿。后来我嫁给你爷爷,还曾经和自己的亲婆母吵过,不过吵归吵,吵过之后谁也不曾记恨。还有你爷爷,和你一样瞻前顾后的性子,总是为别人想得太多,也曾被我骂过。这人活一辈子,不过几十年,总是要多顾着自己,让自己痛快。”

念莜望着老祖宗,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轻笑而已。

她其实心里明白,人若是活得恣意了,那必然是极痛快的。可是一个人要想活得恣意,那是需要本钱的,偏生何念莜是没那个本钱的。

何念莜有个父亲出门在外不理事务,有个母亲一心挖着自家补贴娘家,还有个弟弟需要她的保庇,她纵然是柔弱之躯,可是该她的责任,她还是要担起来的。

她知道不会有人为她挡风遮雨,不会有人为她收拾恣意任性后的烂摊子,所以她只能靠着自己,谨慎小心地往前走。

正如她刚醒来时为三堂嫂赵凝梅脱罪一样,前是狼后是虎,她不能得罪人,不能给自己和弟弟找麻烦,于是只能推说是自己。尽管歪打正着得了老祖宗的喜欢,可那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此时望着这个语重心长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的老祖宗,她还是有些感动地点头。

她知道老祖宗是真心疼她的。

走出老祖宗的正屋时,外面的晨光更浓烈了几分,因为那阳光照下来,原本萧瑟的秋意仿佛都让人感觉不到了。

却在这时候,她听到旁边的念锦开口道:“姐姐,我也希望你能够活得恣意些。”

念莜听得这个,转首过去,安静地望着念锦,却是笑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会委屈自己的。”

有些事,她该做的,自然会去做。

不能做到的,早晚有一天,她也能够做到的吧。

只是事情总是要一步步地来。

念莜陪着念锦走到二门的时候,念锦独自做马车去男学了,念莜则是跟随念慧念悦还有孙月娇一起的。

因念莜去老祖宗那里耽搁了下,等她上车的时候,其他几个姐妹都已经在了。

孙月娇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她:“老祖宗把那笼子金乳酥给你了?”

念莜其实原本不想要的,这份疼宠必然引人不喜,不过此时要了,倒是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当下点了点头:“是。”

孙月娇一听,就不太高兴了,拉下脸,不怎么说话。

念莜也没理会,只转首看向外面。

念莜家住在小梧桐巷六号的,走出小梧桐巷便是燕京城北大街了,直通正阳门保和殿的。

街道上车水马龙的,屋宇鳞次栉比,商铺林立,有酒肆茶坊,更有绸缎庄香料铺子等,恰逢今日集市,有乡下进城来赶集的,看相算命,修面整容,还有背着竹篓的行脚僧人,真个是摩肩擦踵川流不息,甚至还有些新开业的庄子前张灯结彩放着鞭炮。

她上辈子自从嫁进了萧家,便不怎么出门的,遵守妇道,不敢越矩,偶尔间出门也是前有老太太和太太妯娌,后面是奴仆成群,哪里能得自由,更不敢随意乱看的,是以这北大街的热闹情景,也是多年未见了,如今看着,倒是格外亲切。

马车正走着间,忽而就看到前方有辆马车,那马车是八宝璎珞车,念莜一见便知道,这必然是萧家的马车了。

萧家人多,家里的马车都是特意找车行定制的同一款式,念莜也是看了十几年,再熟悉不过。

她放下马车帘子,就要躲着,谁知道那马车里的人却是眼尖,竟是叫着说:“这不是念莜吗?这是何家的马车啊!”

说出这话的正是萧从樱。

原来今日萧从樱去女学,恰好萧从云萧从峻也去男学,便各自骑马护着她前去,不曾想半路就遇上了何家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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