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景并没有晕厥多久。
张医生被紧急找过来时,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
瞧出她只是饿晕,他长舒了一口气。
她醒来时,人已躺在一张柔软的白色大床上。
宿明风坐在床边喂她吃东西。
是临时安排厨房做的鸡蛋羹。
简单的食物,在君子苑的厨师手下,也是上乘的色香味。
舒景一声不吭,接受着他的喂食。
床头柜上,放着一块刚掰开的巧克力。
她吃着东西,胡乱观察着四周。
内室好几个房间的装潢,是简约中又不失大气的现代风格。黑色的地板,宽敞的大床也是黑白色调,不远处,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打开落地窗,便能沿着小石子路直达后院的茶室。
这个君子苑,不仅仅是风景好,住起来也颇为享受。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搬到这里来。
也不知道,还会在这里住多久。
她吃着东西,胡思乱想。
宿明风转手,将青花瓷碗递给身后的佣人,“一会儿还想吃什么,我让厨师给你做。”
佣人躬身接过,默默退开。
同样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给舒景递了餐巾纸。
她觉得这种一堆人伺候的感觉有些微妙,但还是努力适应着。
真不知道宿明风过的是什么生活。
舒景低声说着,“我不挑……挑食……”
床边的男人眼眸一敛。
她连忙补充道:“这是真……真的……”
饮食这方面,她确实没什么挑剔的。
至多是有一些爱吃的东西。
他神色微沉,又说:“景景,你饿了,为什么不说?”
她摇头,谨小慎微地开口,“我、我不饿的……”
宿明风似有不悦,亟待发泄,“你在贺家,过的就是这种生活吗?”
舒景连忙摆手,“没关、关系的……”
她可不想他又迁怒于贺家,影响到哥哥的生活。
“而且,是因为……为你突然过来……我没时……时间吃早饭了……不是爸……爸爸和妈妈的错……”
她可怜巴巴地抬眸看他,浅藏指责,又带着胆怯。
宿明风总算作罢,“行,是我不好。”
他悠然起身,视线扫过立在门口的一道人影,“晚点让阿灿去帮你收拾行李。”
舒景问:“我要搬过、过来吗?”
不等他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可是,我要上……上学,这里离……离学校好远……”
有些为难。
“我知道,但现在还没有开学不是吗?我在那边也有房子,你到时候可以住那边。”宿明风说,“我们结婚了,你是我的妻子,哪有还住在贺家的道理?”
如他所说,他们已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舒景低眉,看了看自己手指上锢着的钻戒,“嗯。”
她已是,笼中之鸟。
略微思考一番,她看向他,柔声说道:“我自己回、回去收拾就好。”
宿明风站在两米之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似是某种探寻、打量。
微滞几秒后,他淡然道:“一会儿,一起吃午饭,明天你可以自己安排。”
舒景对他给予的自由,露出感激的微笑,“好。”
接下来的时间,宿明风接了一通电话后,去了书房。
逐渐恢复体力的舒景,由陈芸陈管家领着,参观了一下偌大的君子苑。
陈管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带着几缕银丝的长发挽成朴素的发髻,仪态端庄。她与舒景说话时,谦卑有礼。
整座山都是宿家的地盘。
君子苑建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主楼有三层阁楼。
外型典雅古朴,内中五脏俱全。
后院除了花房,还有泳池。
水疗室、棋牌室、茶室、私人影院……
应有尽有。
宿二爷是个很讲究生活格调的人。
他连厨子,都请了不下十个,精通各地菜系。
依他的吩咐,舒景在君子苑中,可任意自由活动。
高阁之中的宿二爷,如今娶了一个小他八岁的妻子。
他二十八岁了,大概是要娶妻的年纪吧。
一个好拿捏的妻子,或许正是最佳选择。
午饭时间。
君子苑中来往的众人,一如既往保持着自己的安静,各司其职。
舒景第一次与新婚丈夫用餐。
餐厅在一楼的阁楼下,附近是养着锦鲤的池塘与爬满绿藤的花架。
那个被叫做阿灿的保镖,在绿藤架下站得笔直。
舒景有时候不太敢看他,总觉得这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一脸杀气。
像电影里,凶狠的反派角色。
倒是宿明风,始终气度非凡,优雅矜贵。
仿佛与世上所有不好的词都不沾边。
舒景的视线收回,看着黑色的长形餐桌。
只有两个人的餐桌上,厨师做了十几个菜。
许是宿明风有意安排,这顿午饭,菜系众多。
他刚坐定,还没动筷子,舒景就像是收到了开饭的指示,不打招呼吃了起来。
不愧是宿二爷,请的厨子都比贺家的阿姨做的好吃。
她接连夹菜,埋头吃了半碗饭,赫然惊觉自己的失礼。
舒景手中的筷子一时僵住。
“宿……”她想叫他,犹豫一番,还是没念出他的名字。
念他的名字费劲,索性不叫了。
“你、你不吃吗?”她有些惶恐。
是不是因为她没有等他先开动,他感到冒犯了?
舒景暗暗计较着,下回一定要等他先夹菜。
这是礼数。
但他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在看你爱吃什么。”
她还是为自己的失礼,感到惭愧,“呃、都……都好吃其实……”
“可你不吃辣。”宿明风说。
餐桌上十几道菜,确实几道重口味的菜,她都没有碰。
他似乎,真的在观察她的喜好。
舒景说:“我吃的,只是没、没那么喜欢吃。”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挑食,舒景忙给自己夹了一块辣子鸡。
吃了一口辣子鸡,味道还不错。
但小脸一阵憋红。
她果然是个饮食清淡的标准金港人。
宿明风给她倒了一杯果汁。
她接过杯子,猛地喝了一大口。
口中余味,一时别有一番滋味。
她放下果汁,又夹了好几块辣子鸡放在了自己碗里。
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着。
看来事实证明,在她这里,食物只分好吃与不好吃。
宿明风看着她吃得开心,似乎也心情大好。
与她生动的表情相比,他用餐时单调又沉默。
但舒景还是,时不时便不受控制地看他。
她从来都没见过,拿筷子都这么好看的男人。
气质这种东西,当真玄不可言。
目光掠过修长手指上戴着的铂金婚戒,舒景神色一紧。
她垂下头。
收回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埋头干饭。
–
新婚第一天的下午,陈芸给舒景送来了几套崭新的衣服。
都是睡衣和日常的家居服。
她还问了她,使用什么样的经期产品。
明天就会有人帮她添置好。
方方面面,照料到位。
舒景温声道着谢。
表面上一切都无可指摘,可不得自由感,倒是从未变过。
在这里,在贺家,都是如此。
说起来,君子苑未必比得上贺家。
至少在贺家,哥哥忙完了回来,还会和她插科打诨。
在君子苑,宿明风能陪她看肥皂剧吗?
那个冷面阿灿,还有脖子上老大一条疤的巴颂,能和她说笑话吗?
也许,她该期盼暑期结束,回到学校里继续自己的大学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