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薛氏把地上的干草铺在背筐底下,收拾好东西,唐献松唐献林抬起担架,唐志鸿,李锦年一人背着一个背筐,薛氏抱着唐玉,唐献槿跟在姐姐身边,一行人迎着多日不见的阳光,一路向北走去。
不得不说,唐志鸿的手艺是非常不错的,这副担架,又结实,又实用,唐婉卧在上面减少了不少颠簸。
或许是药效缘故,唐婉竟睡着了,唐玉也趴在薛氏怀里犯迷糊,唐献松看到小妹在母亲怀里一个劲的拧来拧去的睡不安稳,便让母亲把唐玉放在唐婉脚下,左右担架也够大,唐玉一个小孩子也没多重,唐玉这样倒是睡得安稳些。
薛氏腾出手来去接过李锦年肩上的背筐,李锦年换过唐献林抬担架,一行人互相穿换着抬担架,行走的速度倒也不慢,走了一上午,在正午时分,终于走到了泗县。
泗县不似淮县繁华,单看城墙便能看得出,淮县的城墙比之泗县要气派的多在。
看这城门三里开外围着的衣衫褴褛,拖儿带女的难民,更显得这泗县的落败。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气味,火热的日头晒的人们一头一身的汗,阵阵酸臭的气味冲入鼻孔。
城门一众官兵把守,旁边有人记录着入城的百姓,祖籍在哪,家中人口情况,有无亲朋投靠,需不需要官府安置。
这些记录是必要的,官府要清楚遭难难民的数量,一是了解民生情况,二是防止外族或是叛乱者趁机作乱。
剩下的要在官府造册,或是等着回去重建家园,或是投靠亲友,再就是等着官府安置,官府安置流民大多是安置在周围的村子。
有些百姓是暂时落脚,有些原本家中就困难落魄,也就重新扎根在新的村子,但是本次水灾流民太多了,仅靠周围几个镇子,村子安置,是远远不够的。
现在淮城城门紧闭,不让流民踏进一步,赈灾的粮草和银两还未到达,泗县不属于淮城管辖,安置流民怕也没那么痛快。
城门口前进的速度很慢,唐家一家人挤在人群中一点一点的移动,空气中散发出的酸臭气使唐婉一阵阵泛着恶心,侧身卧着想吐,牵动着后背的伤钻心的疼。
突然身上一沉,被什么砸中了后背,疼的唐婉叫出声来,唐献松和李锦年也被迫放下担架,忙看唐婉的情况。
原来是一个老汉昏倒在唐婉身上,众人忙挪开躺在唐婉身上的老汉,唐婉感觉后背的伤口又流血了,她疼的一只手紧抓住竹竿,深深的憋了半天的气,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缓住了疼痛这。
唐志鸿等其他人的询问声,还有那老汉的亲人的哭泣声,唐婉抬起头给了父亲母亲一个无奈的眼神。
再看旁边浑身抽搐的老汉,口吐白沫,脸色灰白,唐婉心里一惊,忙问他的家人道:“快摸摸他的额头是否发热?”
老汉的儿子不明所以,伸手试探着老汉的额头,确实很烫,对着唐婉点头道:“很烫,怎么办?”
唐婉微皱眉头,抚了抚额头,叹口气道:“赶紧去县城请个郎中吧!”说罢闭上眼睛侧卧回去,再不说话。
老汉的儿子一脸懵懂,但见老汉抽搐了几下之后不再动弹,老汉的家人急得趴在地上哭。
很快老汉就没了气息,人群里有个死人是很让人感到晦气的,大家自动远离老汉和他的家人。
老汉的家人哭了一会,几个人抬着老汉往无人的荒野里走去,人群还是在城门口聚集,没人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影响进城的心情。
等排到唐家人一行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碗野菜粥,早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大人还好些,小孩子早就饿得哇哇哭,下午时分唐婉在草药里寻得可食用的野菜,让大哥唐献松洗了洗给两个孩子充充饥,总之这会,大伙就想赶紧入城找地方吃饭。
登记造册的文员是一个年近四十,身材略瘦的汉子,登记了一下午,手腕都抬不起来了,好多百姓也说不明白,他都问烦了。
到了唐志鸿这里,就没好气的问:“哪里人士,几口人,都叫什么?可有亲友投靠?”一口气问完,眼皮都不曾抬抬。
唐志鸿一一作答,文员又道:“近百里的村子没有可以安置你们的地方,若是想要官府安置,就等着回乡。”
唐志鸿刚要开口说想回乡,唐婉高喊一声:“爹,您过来一下。”唐志鸿疑惑的看着女儿,倒也没说什么,走到唐婉身边。
唐婉让父亲附耳过来,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爹,不能回去,”
唐志鸿起身皱着眉头望着唐婉,唐婉拽了唐志鸿一下,又道:“爹,现在怕是要有病疫了,我曾看过医书的病例,刚才那个老头发热,呕吐,伴有抽搐,十有八九就是疫病,爹,疫病会传染的,”
唐志鸿面露惊色,唐婉拉着他继续说:“不但不能回去,这泗县也不能久留,爹,我们得早些离开这里。”
唐志鸿将信将疑的看着唐婉,那个负责记录的文员不耐烦的催促着:“想好没有,这么多人等着呢,”
唐志鸿赶紧转身作揖打着哈哈,这时候城门外又响起哭声,是一个妇人,:“官爷行行好,我儿子烧的厉害,让我先进城找郎中看看吧,求官爷行行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