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年很快进入梦乡,梦里又回到李村,回到父亲去世的那天,家门口围了七八个壮汉,跟爷爷讨要银钱,你一句我一句的。
后来都过来拽爷爷的衣领,嘈杂混乱,迷迷糊糊间,李锦年陡然惊醒,耳畔似乎传来了脚步声,他以为还在做梦,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确实是脚步声。
他猛地一下站起来,向路边看去,天色微亮,隐约可见几个人影往这边走来,李锦年一惊,不论难民还是匪患,他们这一大帮子人都太招摇了。
他赶紧喊醒熟睡的唐家父子,唐志鸿晕晕乎乎的不知所谓,李锦年忙道:“唐叔,那边过来人了,”
唐志鸿清醒了一半,也站起来向路边望去,看不清几个人,只影影绰绰的看个大概,确实是人。
唐献松唐献林也起身观看,均回头迷茫的看着李锦年,李锦年急道:“唐叔,那些人多半是难民,人数我们不知,是凶是吉也尚且未知,可我们目前铺的盖的,吃的用的,可都摆在眼前呢,”
说罢双手指着地上,唐志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唤起熟睡的妻子,一家子手忙脚乱的把东西放在背筐里,然后拿到土坡下不易察觉的地方,拿干草盖起来,再用些树枝盖在上面,这才回到火堆边,相互依靠着假寐。
待到那群人离近一些,唐志鸿才站起身来打量,都是穿的破破烂烂的难民,有老有小,拖拖拽拽的一路踉跄着到了火堆旁。
为首的一个四十几岁的汉子看见唐志鸿站在火堆旁,便上前询问:“这位老弟,我们都是淮城那边逃难过来的,身上又湿又冷,能不能让孩子们烤烤火?”唐志鸿闻言心便落了大半,侧身让中年男子近前烤火,又拿过一些树枝添进火里。
来了有七八个人,两个六七岁的小孩,两个妇人,还有两个男人,一个老汉,细打听下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孩子是一家人。
那个中年汉子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老汉和一个年轻点的汉子是父子,都是遭了水灾的难民。
唐志鸿挤在火堆旁问刚才那个问话的中年汉子:“大哥方才说淮城逃难过来的,难道淮城也被淹了?”
中年汉子叹了口气道:“淮城不曾被淹,我们是淮城周边的村子的,淮县淹了以后,淮城就关城了,城里的官兵都去堤坝上驻防,淮城堤岸本就高,淮县水淹了壶口村,倒也慢了些到淮城,给淮城时间驻堤坝,可苦了我们这些周边的村子,逃出来无处可跑,城门紧闭,我们只能沿着水路一路向北而来。”
说罢重重咳嗽几声,声音悲戚:“家里能跑出来的都跑了,路上又遇到洪水,我们这些人是一路上相遇的,便结伴而行,想找个落脚的地方。”
唐志鸿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道:“老哥可知道这是什么地界?”
中年男子想了想答道:“这里应该还是洪县的地界,出了洪县就过了淮城的管辖了,一路向北最近的就是泗县了,被水淹了的只有淮县和洪县!”
中年男子拍了下大腿又道:“官府不管我们死活,只顾着城里的达官贵人,淹了那么多村子,死了多少人啊!都不肯开城门!”
唐志鸿听罢也叹了口气,天色微亮,路边又多了些赶路的难民,唐志鸿盘算着,此地不宜久留,可如今却也不是上路的好时机。
好在那些人没有要停留的意思,刚才歇下来的一群人,烤干了衣服,也起身告辞。
中年汉子对着唐志鸿行礼道:“早些启程早些找到落脚的地方,这么多难民,即使官府安置,也没有那么多村镇,还是早做打算吧。”
说罢起身带着一群人走了。唐志鸿观望着路上没有了过往的难民,便招呼众人拿出背筐,准备做些吃的。
薛氏扶着唐婉去换了一次药,伤口还是在流血水,不过看着比昨天好了许多。
回来后,唐婉依然侧卧着不动,小妹唐玉靠在她身边依然熟睡,其他人忙着烧水做粥,唐献松等人又去采了不少的野菜和草药,草药都归置到一处,留着下次用。
唐婉让母亲扔了几味草药进锅里,预防风寒和疫病,不一定管用,可总得试试。
不多时,野菜草药粥熬好了,一人分食一些,荒郊野岭的,能有吃食果腹就不错了。
快速吃完之后开始收拾行囊,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唐志鸿搓了些草绳,把破损的背筐收拾一番,倒也能背着走。
唐献松走到唐婉身边,作势要背她行走,唐婉想到晃悠的要吐的感觉,忙摆手道:“大哥不必了,我自己走!”
说完了手扶着地就要起身,可牵着后背生疼生疼的,额角立时渗出汗来。
李锦年慌忙阻止她:“唐姑娘别动,伤口可禁不得你这样的大动作,路难走,你自己走,很容易使伤情加重的。”
说罢关切的看着唐婉,唐婉回避李锦年灼热的目光,闭了闭眼睛,一滴泪滑落,那滴泪似利刃划过李锦年的心口,薛氏心疼的要死,陪着女儿一起无助的落泪。
李锦年环伺四周,大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都望着他,他看了看远处的群山眯眯眯眼睛。
忽然目光一明,拉着唐献松道:“大哥跟我去一趟山里,昨儿夜里我记得看到过一片竹林,我们砍几棵竹子回来,做个担架,抬着唐姑娘,就不会那么颠簸了。”
众人均面露喜色,唐献林拿着工具也跟上大哥,没多一会儿,三人扛了几根竹子回了来。
唐志鸿拿起工具开始制作担架,李锦年又带着唐献松,唐献林兄弟去山里砍树藤。
回来时,唐志鸿已经把竹竿削好,再用藤条把两根竹竿连接好,两边用短竹竿固定住,又在四个角做了一尺高的架子,以便随时可以放在地下,这样一副担架就做好了。
薛氏把两个棉被拿出来铺在底下,几个人扶着唐婉上了担架,唐婉侧卧在担架上,身子腾空于地面,唐志鸿用剩下的的竹子迅速做了两个小凳子,再做了两个水斗,接水,喝水都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