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从温衡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古问天明显悲伤劲也过了,眼神里只剩复仇的执着。
只有韩东来像个老小孩,眼泪似乎永不枯竭,好在抹了一把又一把眼泪后,倒丝毫不耽误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阐述清楚。
大概情况就是:
半个月前,雷灵寺,燕剑阁,流星宗,狂刀门,大唐门和红洛派围攻上乌山,六大势力合力摧毁了血夜教总坛,厮杀了足足两天两夜,将血夜教杀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血夜教从此不复存在,教主古夜?对不起,江湖中从此没有这号人了!
温衡听得双目有些湿润,他不是江湖中人,不是血夜教信徒,只是古夜的一个结拜义弟,故悲的不是血夜教被灭,而是故人西去,其遗孤清苦。
温衡说道:“你们宗派杀伐太重,江湖名声不好,然而破灭于朝夕之间,这之中可有什么内情?好歹我古兄堂堂十境顶级高手,江湖上能胜他的怕是不多吧?”
“是的,出了内奸。”韩东来愤然道:“还不止一个,上乌山的密道被暴露了,很多坛主和长老等高手也都被暗中下了软筋散。那些内奸后来自己跳了出来,说什么为了武林公义,人间正道,讨伐魔教。”
“我呸。”韩东来忿忿啐了一口,“我们血夜教是魔教?他们几个自诩名门正派的宗门杀的人就少了?”
“我呸。”少年古问天也啐了一口,“这些个混蛋,我以后定用他们的血祭奠我父母。”
他坐得离温衡极近,这啐的一口叫温衡猝不及防,差点道心不稳,“小孩子还是学点好,粗话少讲,报仇也别急,依我看你希望不大!”
古问天怒目而视,倔强道:“第一,我不叫小孩子,我叫古问天;第二,我是愤怒,不是讲粗话;第三,我要报仇,谁也不能阻止我。”
温衡有些恼,却笑着向他问道:“你会武功吗?境界几何?你有没有砍过人?”
“我不管?我命由我不由天!”
“唉,这孩子执念有点深啊!”
温衡无奈,对韩东来说道,“我可说好了啊!古夜老哥对我有恩,他叫你们过来找我,我当然不敢怠慢,但这小鬼非要报仇,大侠养成计划我这里可是没有的哦,这点爱莫能助,我一丁点武功也不会!”
“啥,你不会武功,那还敢跟我爹称兄道弟?”古问天很是叛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从小在“魔教”长大,受了乌山好汉们影响的缘故。
韩东来责备了他一句,他立刻就不做声了,在心里默默给温衡打了个胆小怕事,毫无作用,空有皮囊的评价。
韩东来拘谨道:“教少主习武和复仇这种事哪能劳温先生费心,我等只求能借有一榻之地,不被仇家追杀到就好,其他的以后慢慢想办法。”
“那行,收拾一下跟我走吧,以后你就当我的客卿,你们这一老一小都住我府里就行了。”
温衡站起来,颇有深意地看了古问天一眼,对他说道:“按照辈分,你以后就叫我叔叔吧!叔叔,温叔都行,随便你怎么叫,可不要叫大哥?”
“大哥?你脸皮比我爹还厚,还想我叫你大哥!” 古问天踮起脚,脑袋凑近了温衡的脸,说道:“不过你这面貌倒是年轻,难道经常擦婶婶用的胭脂水粉?”
“没大没小。”温衡手里的折扇轻轻敲击着自己的额头,魔教的小鬼头啊,以后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另一边古问天也在小声嘟囔着:“叔叔??这感觉也不靠谱啊!”
……
……
第二天,温府。
温衡在主院召集了府中大小人员,家丁,护院,丫鬟,执事的,管事的,族老,府外未归的就罢了,在府里的反正都到齐了,一时间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只听温衡洪亮的声音回荡在院中每个角落:
“都过来认一遍,这位是咱府里新来的护院教头,韩东来老先生,以后由他负责制定防盗方案,定期给家丁和护院们教授拳脚功夫,普及安保手段,防止鸡鸣狗盗之辈,梁上君子等翻墙进入府中作乱,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韩教头……”
韩教头是什么鬼,韩东来腹诽,我倒是知道我们乌山上有个林教头,一杆铁枪使得很是厉害,经常喊着要打十个。他老实地走过去站在了温衡身边,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向他问道:“不是说好当客卿吗?”
温衡挠挠头,“说着玩而已,你看我这府院规模,有客卿这个闲职吗,我又不是朝廷大臣,等我以后做大了,一定给你封客卿,让你过足瘾,现在府里需要有人做事啊,你老将就一下。”
韩东来倒不是想吃闲饭,只是在乌山上他多是干文书类事情,什么教头,安保之类的他业务不熟练。
不过细想了一下也接受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乌山的防护工作他多少也接触过一点,用在这小小温府绝对够了,何况他本人也是七境修为的武林高手。
于是毕恭毕敬地给温衡作揖,“谢温先生赏饭吃!”
他明白了温衡的用意,在温府下人们面前他必须是一个远道而来投靠温衡的落魄老人,而不是什么邪教的漏网之鱼。温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百多号人,和自己一般慕名而来投靠温衡的江湖人也是有那么一些的,天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曾经六大势力的子弟,或者别的门派奸细,他现在最恨奸细了。
温衡将古问天推到自己面前,两手搭在他肩膀上,说道:“现在,有请我们的温天小公子给大家见面!”
面对下面上百双眼睛,古问天有点紧张,“温叔叔,你不是把我的名字念错了!”
“没错,今天起你就叫温天,姓温名天,我失散多年的……侄子。”
下面一阵骚动,渐渐沸腾起来。
家丁甲高声祝贺:“恭喜温小公子回归。”
家丁乙:“咱们府里又有新鲜血液了,恭喜老爷。”
丫鬟甲:“别说,小少爷还真可爱秀气。”
丫鬟乙:“是啊,咦,秀不秀气你又当不了通房丫头,瞎操什么心!”
……
某族老颤颤巍巍的声音奇怪道:“咦,我记得温衡是单传啊!”
祝贺声一浪盖过一浪,没人听到他的声音,都在恭贺奉承温家团圆。
温夫人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仔细端详着这叔侄俩英气俊俏的脸庞,来回对比,似乎想找出什么秘密。看温衡眼神有闪躲之意,更加确定自己猜测,伸手就要去揪温衡耳朵。
温衡展示出神级反应,战术后仰,温夫人才想起在下人面前要给家主留面子,羞怒地放下手,可还是气不过恼怒问道:“说实话,是不是你在外面野生的小崽子?”
古问天一脸无辜,干嘛扯到我,我不是,我没有,不要乱说啊!
温衡连忙解释:“这哪儿跟哪儿啊,夫人,莫要乱猜,这真是咱们的好侄子,我以前跟你说过有一个大哥的,是不是,这是他的孩子,其他的以后再给你解释。”
温夫人也不好在这儿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只能先坐到一边生闷气,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拿着纸扇围着她卖力扇着,好像真能扇走火气一样,熟练程度表明这事儿她做过不少次。
温衡清了清嗓子,面对众人继续大声煽情道,“好了,其实今天搞这么隆重,除了欢迎少爷回归,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跟大家见个面,算小聚一下,你们知道我成天在外面忙上忙下,经常不知道饭点,更有不少时候夜不归宿,少有时间和大家团聚,我很想你们啊,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啊……”
“老爷你能不能别这么肉麻?我快听吐了。”说话的是向管事,整个温府可以说是二人之下的人物。
有他带头,“家人们”胆子也大了,说着平时不敢说的话。
“我耳朵都掏干净了,老爷你给我说这个?”
“我刚吃完饭,老爷你给我说这个……呕!”
“老爷我也爱你啊,你每月按时发工钱,我爱你胜过爱我婆娘。”
……
韩东来和古问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蹦出一句话:“这温府,跟咱乌山,不是一个风格啊”
温衡消停了下来,“我这么腼腆内向的人,好不容易多说几句话,你们还不爱听,以后不说了,大家伙该干嘛干嘛去吧……那个谁,将韩教头和少爷安置一下,意思意思!”
众人很快散了。
只有“那个谁”还傻愣在那里问道:“意思意思是什么意思?”
“这也用我教你吗?”温衡问道。
“老爷没说清楚呀?”那个谁还挺无辜。
温衡没了好脾气,“温府管事守则,默背一百遍!”
他三步做一步走,很快跨出了庭院……
他可是很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