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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说话声渐渐远了。

姜鸢等到彻底没了动静,才缓缓走出来,她一刻也不敢耽搁,按照原路返回到了侧厢房,再从院子出去。

走出不久,便遇上了垂头丧气、小心翼翼的银杏:“姑、姑娘,奴婢愚钝,没有找到您遗落簪子……”

“不妨事。”

姜鸢此刻心境是从未有过的愉悦安定,又何尝在意一根簪子?

她环顾一圈这园中的繁花春景,趁唇角绽出一个真切愉悦的笑容:“银杏,那宴席没意思得紧,咱们在这园子里逛一逛。”

姜鸢见到迎面而来的婉丽女子,面上染了笑意,她走近几步,对着对方轻施了一礼:“多谢姑娘方才之举。”

周婉茹轻轻一笑,上前扶起姜鸢:“举手之劳,姜姑娘不必多礼。”

“要我说,还是团云突然闯了进去,吓到了姜姑娘呢……”

周婉茹笑着,摸了摸怀中慵懒睡着的猫儿,用玩笑话缓和气氛。

姜鸢越发对这位举止娴雅温和的千金贵女产生好感,露出一个真挚笑容:“不知姑娘名姓?”

这次,是她身边的丫鬟回答:“我家小姐是当今周太傅的女儿,周婉茹。”

太傅的女儿,周婉茹……

姜鸢笑容微顿,不自觉地想到那日自己在书房外听到的对话。

也就是将来可能会嫁予裴璟为侧室的太傅女儿?

诧异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弭得无影无踪。

横竖自己就快离开裴璟了,一切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周婉茹看了看四周,脸上有单纯的疑惑:“姜姑娘,你方才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呢?”

姜鸢虽感念她的帮助,但也不至于到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地步,遂笑:“只不过方才被沾湿了衣裙,更换时不甚迷路了。”

“原来如此。”

周婉茹笑得眉目浅弯:“在京中的王府里,福亲王府只比璟王府略小一些,姜姑娘第一回过来,这种情况也是常见的。”

待姜鸢走远后,周婉茹还立在原地,久久地凝望着她的身影后,才扯出一丝笑。

呵,真有意思。

贴身丫鬟秋蓉小声道:“小姐,你真相信她的说辞?”

周婉茹笑容幽幽:“自然不信。”

方才姜鸢虽说得轻描淡写,看不出破绽,但周婉茹心细如发,自不会错过在别苑撞见她时她脸上那难以抑制的慌乱。

那种程度的慌乱,背后必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秋蓉忿忿:“既如此,您方才便不该帮她。”

周婉茹摸着猫儿滑顺柔软的毛发,语调轻缓飘渺,透着几分凉意:“你懂什么?”

秋蓉立时噤声,不敢多言。

周婉茹:“她是璟王殿下的心上人,将来说不准还要和我姐妹相称,不过举手之劳的事情,我卖她一个人情又如何?”

秋蓉忍了忍,还是小心翼翼道:“她……那样的身份,如何能与小姐您姐妹相称?”

周婉茹面上并未有被冒犯的不悦,心平气和道:“那可说不准,你方才可注意到了,她之前身上穿的,可是苏杭进贡的烟霞锦,那锦缎本是宫里赐下去的,不过两匹,还有她头上佩戴的发钗首饰,也无一不是珍品贵宝。”

周婉茹笑了笑,了然:“看来璟王殿下,对她是动了真心了。”

秋蓉不以为意,提醒道:“再上心又如何,她那身份,顶多做个妾侍了,您和赵姑娘,那才是正儿八经的侧夫人呢,要不老爷怎么还叮嘱您要和赵姑娘提前交好呢?”

周婉茹抬起眼,望向那群逐渐向她们走来的贵女,目光微定在正中间被众人拥簇的那张瑰丽傲气的面容,略带淡淡的不屑。

趁着她们还未走来,率先转身朝前走去:“赵菱玉那个脑子,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赵菱玉满脑子都是璟王殿下,尤其是知道自己也会嫁入王府后,对她更是没个好脸色,无论她如何好意讨巧也不起作用。

周婉茹思忖:郡主嚣张乖戾,赵菱玉愚蠢善妒,这两人都不足为惧。

至于姜鸢……

看起来倒是个好相处的,又受璟王宠爱,如今自己率先留给了她一个好印象,将来入府后,前期倒是可以与她结交,将她作为一个向上的跳板。

周婉茹想通后,唇边的笑容越发和缓,抬目欣赏着四周的景色。

今天这宴会,来得真是值。

待到走远了,银杏才小心翼翼道:“姑娘,方才周姑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姜鸢用“走岔了路”便将这个话题掩盖了过去,沉默片刻后,她似是不经意般地朝银杏问起:“上月,来府上看望你的人,是你的远房表哥?”

银杏乍然听姜鸢问起有关她的事,她愣了瞬才回答:“是的……”

银杏提到这茬,,面颊上反而氤氲起淡淡的粉红,唇角微弯。

姜鸢密切关注着她面上的神态,便明白了这姑娘的心思。

银杏从她进府后便一直陪在她身边,姜鸢将她当作妹妹看待,自然对她的身世略有所知:她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衣食无忧,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前年乡里遭了洪水,父母兄弟都不幸丧生,一夜之间,她便成了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家里的房子银钱也湮灭在了滚滚洪水中。

为了替死去的家人换取一块合适的棺椁和墓地,她才不得已签下了卖身契进府为婢。

因为这惨痛的过去,银杏的心一直笼罩在阴云之下,平日里哪怕是笑着,笑容里却总带有几分让人心疼的悲切。

可这一个多月来,姜鸢却感觉到她身上的变化:就像是一株久处阴暗的植株终于得见阳光一样,焕发出别样的生机。

姜鸢见她如此喜欢那人,问:“那……他对你好吗?”

银杏脸羞了个通红,手指揪着衣角,半天才憋出一句:“……好的。”

“他,待我很好。”

姜鸢舒了一口气,这般,她也就放心了。

“银杏,待回府,我便将你的卖身契还予你,为你消了奴籍,你出府去吧。”

银杏猛地抬头,面上一片惨白地跪下:“姑娘……”

“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银杏满面惶恐,竟被吓得要给她磕头,幸亏姜鸢眼疾手快拦住了她。

“没有,你很好,什么都没做错。”

姜鸢说着,扶着她的双臂将她搀扶起来。

她直视着银杏惶恐的眼睛,认真道:“我只是,想要成全你。”

“你离了王府,便和你的表哥一起在外做些小本买卖……你刺绣那么好,就算卖帕子也可以的。”

姜鸢拍拍她的手:“总比困在这王府来的好,你说是不是?”

银杏签的是死契,这辈子都是奴婢,既是奴婢,便没了自由,甚至连日后生出的孩子也难逃奴籍。

银杏愣愣望着姜鸢明柔温善的眼眸,脸上的惶恐之色渐渐收敛了。

良久,她才垂下眼,睫毛轻轻颤抖几下,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坠下。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姜鸢磕了三个头:“姑娘大恩大德,银杏,没齿难忘!”

姜鸢却摇摇头,将哭泣不止的银杏扶起来,又为她擦了擦眼泪,道:“银杏,你不必记得我的恩德,我不值得……”

姜鸢心中酸涩:她就要离开了,裴璟到时发现一切后,必定恼怒万分,遍寻不到她,难保不会迁怒与她亲近的人……

上一次,因为自己的不识时务害得银杏受了无妄之灾,这一次,她须得在走之前尽自己所能为她筹划一番。

银杏眼眶红红,一个劲儿地摇头,姜鸢只得道:“那你便记住:只要好生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她过得好,远在天边的自己也能安心些。

银杏含泪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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