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遠舟眼裡冒著火,端足了氣勢,像是是鐵了心想要了沈秋辭的命。
而沈秋辭卻是眼神輕蔑地覷著他,半分不怕。
畢竟以她的身手,只消一根手指頭,便能打的裴遠舟滿地找牙。
只可惜此刻,她還不能出手。
她此番頂替長姐的身份回了侯府,僅一日的功夫就要掀了侯府的天,
性格本已大變,若再讓人知道她有功夫在身上,定招惹懷疑。
不過雖有掣肘,但憑她的身法,閃轉騰挪間,裴遠舟想要打到她也是難事。
思慮間,長鞭已然落下。
沈秋辭側身正要閃躲之際,怎料……
夏裳那丫頭竟是豁出命衝了上去,徒手接住了裴遠舟蓄足了力的鞭!
鞭子抽爛了她的雙手,鮮血止不住往外湧,
可她卻半分不曾退縮,反而緊緊攥著鞭子,咬著牙回頭對沈秋辭喊:
“姑娘快走!”
沈秋辭看著夏裳鮮血淋漓的雙手,此番徹底惱了。
她雙手暗暗握拳,眸底猩紅瞪著裴遠舟,
“我的人,你也敢動!”
正欲出手之際,卻聽不遠處傳來一聲呵斥,
“住手!”
沈秋辭循聲望去,見是老夫人與侯府餘下的幾名妾室,回來了。
“遠舟!你怎能對秋兒動手?”
老夫人快步朝著裴遠舟走去,一把奪下了他手中的鞭丟在地上,
“她可是你的妻子!”
“母親?”裴遠舟一臉錯愕地看著她。
老夫人卻護在了沈秋辭身前,中氣十足地訓斥起了裴遠舟,
“媳婦好容易病好了,哪裡經得起你這樣打?”
裴遠舟指著沈秋辭數落道:
“母親可知道她一回府就鬧出了什麼簍子來?她拿當年小產的事做文章,告到官府去冤枉霜兒,令侯府蒙羞!如此行徑,兒子怎能不打?”
“那也不能動手!”老夫人怒意不減,“她是你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正妻!我在佛寺聽聞媳婦病癒,都歡喜的趕忙回來。你這個做夫君的,竟是半點也不知道心疼?”
裴遠舟越聽越是納悶了,
明明是老夫人對她說媳婦不打聽不得人話,從前在府上也貫是如此,今兒個她老人家怎麼突然轉了性?
正納悶著,有婢女急匆匆來報:
“世子爺,薛小娘說身上疼得厲害,您快過去瞧瞧吧!”
裴遠舟瞪著沈秋辭,狠狠撂下一句,
“霜兒若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絕不與你善罷甘休!”
而後便忙往攬月閣去了。
“他性子急躁,你別往心裡去。”
老夫人執起沈秋辭的手,笑得溫和,
“我瞧著這身子是徹底好全了?好,真好!這兩年母親總往佛寺去燒香請願,就是盼著你能早些好起來!”
“可不是?”
老夫人身旁一年輕女子也笑著迎了上來,“大嫂,兩年不見,我也惦記你得很。”
她眉眼處與裴遠舟有幾分相似,想來便是侯府的二小姐裴迎春。
裴迎春親暱地挽起沈秋辭的手臂,絮絮道:
“大嫂是不知道,自從你病了,我與母親便在菩薩面前發了願,戒了葷腥為你祈福。如今你大好,足見我們心誠。”
沈秋辭冷眼看著她呲著牙花賠笑的模樣,冷漠道:
“小姑還是先將牙縫裡黏著的肉沫子剔乾淨了,再說這話吧。”
裴迎春聞言好一陣難堪,
立馬收斂了笑,舌尖頂著牙齦,將粘在上面的肉沫子刮下來。
心道都怪老夫人貪吃,好好地趕路回來,非是半道上饞蟲上來了,要在京郊吃一頓烤鴨,害得她這會兒出醜。
瞧著場面尷尬,老夫人笑著打起圓場,
“好孩子,母親可惦著你。咱們也別站在這風口上說話了。”
她拉著沈秋辭的手就往裡屋走,
“回屋去,讓母親好好瞧瞧你。”
怎料,
沈秋辭竟動作冷硬地甩開了她的手,而後攙扶著夏裳,道:
“夏裳受了傷,我得先送她回房。”
“哎喲,下人哪有不捱打的?理她做什麼?”
老夫人再度伸手想要牽沈秋辭,卻又被沈秋辭給躲開了。
她臉色一瞬陰沉下來,不過很快,又強笑著說:
“也是,她到底是自幼伺候你的人,你關心她也是應該。遠舟這回是過分了些,母親等下好好說說他,你別吃心。”
“不會。”
沈秋辭冷冷地應了一句,而後便攙扶著夏裳,快步走了。
老夫人衝她背影喊道:
“那你快些處理好了,母親在房中等你。”
哪知沈秋辭跟沒聽見似的,連頭也不回。
裴迎春見她走遠了,板著臉色絮叨起來,
“您瞧她那樣兒!這兩年都沒見了,難不成咱們在她心裡,還比不上一個粗使的賤婢?”
“呸!”老夫人啐道:“給臉不要臉的東西!等下問她把銀子要了,真得讓遠舟好好打她一頓,教教她規矩才是!”
房中。
沈秋辭安頓夏裳坐在暖坐上,仔細查看著她的傷口。
夏裳口中一個勁說著不礙事,可沈秋辭分明看得真切,
那一鞭力道極重,夏裳徒手接下,掌心皮肉已然翻起,不是簡單塗抹些傷藥就能自然癒合的。
她疼惜地問:“為何要擋在我前面?你不怕嗎?”
“怕,可我不能躲。”夏裳眸中閃爍淚花,但語氣卻無比堅定道:
“我沒有護好大姑娘,斷斷不能讓二姑娘再受半點損傷!”
沈秋辭聞言心裡發酸,道她痴傻。
她從衣櫃底層取出了一個藥箱,從中拿出一個小玉瓶來,動作很輕地將裡頭的粉末灑在夏裳的傷口上,
“你的傷口很難自愈,我得幫你縫合起來。你且忍一忍,這是山茄花研磨成的粉末,敷在傷口上,馬上就不會覺得疼了。”
夏裳看著淡白色的粉末在傷口上敷了薄薄一層,
方才還鑽心熱辣的痛感,立刻就變得酥酥麻麻的,
她驚歎道:“真的不疼了!”
沈秋辭語氣溫柔道:“我現在要用桑白皮線把皮肉縫合好,你不要怕,也不要躲。”
夏裳用力頷首,下意識咬緊了牙關。
她看著沈秋辭拿來針線,專注仔細地縫合著她掌心的傷口,
明明每一下勾針都穿透了皮肉,可她卻半分也不覺得疼?
很快,撕裂的傷口便在針線的牽引下平整起來。
她愈發驚訝,“姑娘竟會醫術?”
沈秋辭一邊幫她上藥,一邊笑著說:
“你家姑娘,會的還遠不止這些。”
她將上過藥的傷口仔細包紮好,隨後叮囑夏裳道:
“這兩日你不許勞作,靜心養著。”
“嗯!”夏裳點點頭,又有些擔心地說:“只是……姑娘等下真的要去找老夫人嗎?她們娘倆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沈秋辭抬眸看她,絕美的容顏勾起一抹戲謔的笑,
“那你覺得我是嗎?”
夏裳:“……”
丫頭啞口無言的侷促模樣,逗得沈秋辭忍俊不禁,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
“傻丫頭,你只管好好歇著。”
說著斂正容色,透過開合的菱窗,看向老夫人院落的方向,
“這齣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