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住處骯髒，小姐怎能輕易踏足。”她低著頭，眼淚卻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哽咽道：
“小姐若有事，讓人傳奴婢前去即可，奴婢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這話聽起來或許有些冠冕堂皇。
但是季泱清楚，青漪說的奈乃是肺腑之言。
她抬腳走到青漪身側，伸手不容拒絕的將人扶了起來，溫柔又仔細的替她拂去臉上的淚痕。
“怎麼，沒事本小姐便不能來看看你了？”
青漪癟著嘴，本想忍住，眼淚卻流的更放肆了。
她何德何能能讓小姐親自為她擦拭眼淚，這一定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為了不被青漪的眼淚淹沒，季泱的視線落在了床上七零八落的殘帛上，問道：
“這些布匹雖然精貴，但是都是些剩料，做不了什麼事了，你收集這些東西做什麼？”
青漪胡亂的抹了把臉，解釋道：“雖然都是剩下的，但是仔細些還是能縫個荷包手絹的。”
“奴婢想，小姐的荷包款式不多，可以替小姐多縫些荷包，到時候可以和小姐的衣服搭配著穿。”
說著，她的視線落在季泱的腰間，這些個荷包都是在外面買的，雖然款式不錯，但是實在常見。
不像二小姐，她的荷包夫人親手縫製的，每一個都是獨一無二的。
但是這話，青漪沒有說出口。
她不怕季泱責罰，只怕季泱注意到這點之後會傷心。
可她不知道，早在她的視線落在季泱腰間的時候，季泱便已經看出了她的想法。
她伸出手，青漪不解，雙眸呆呆的看著她。
被她如此可愛的神情逗笑，季泱露出了重生以來的第一抹發自內心的笑：
“給我繡的荷包，不打算給我嗎？”
聽到這話，青漪才反應過來季泱是在向她要她繡的荷包。
“‘小姐……”青漪紅著眼，趕緊將自己繡的荷包都拿了出來。
季泱定睛一看，好傢伙，一大盒子各式各樣的荷包，直接讓她看花了眼。
她含笑挑選了一個系在腰間，誇獎道：“不愧是我家青漪，繡工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唇角的笑很是真切，“謝謝，我很喜歡。”
季泱眉眼溫柔，青漪定定的看著她，彷彿又看到了她差點被賣入青樓的那日，如同仙女下凡般的季泱攔住了人牙子，便將她從虎口撈了出來。
她教她讀書習字，讓府中最好的繡娘教她謀生之路，她們雖然是奴婢，可是小姐卻從未看低她們半分……
她的小姐，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
青漪又紅了眼眶，聲音哽咽的笑了出來：“小姐若是喜歡，以後奴婢多縫一些。”
“嗯，可以。”季泱抱過她手裡的木盒：“我將院裡的下人都支出去了才尋到機會過來你這裡。”
“青漪，我在府中的情況或許你比我還清楚。我不能在你這裡久待，你好好養傷，等你好了我有事讓你去辦。”
仔細品味著季泱話裡的意思，青漪的眼睛更紅了。
她心疼的看著季泱，然後堅定的點頭：“奴婢明白，哪怕粉身碎骨，奴婢也一定會護著小姐的。”
季泱雖然貴為丞相府的大小姐，有著皇后娘娘的疼愛，還有著大燕第一才女的美稱。
可是在這丞相府中，她們這些當奴才的看得清楚，老爺和夫人對小姐只有嚴厲，沒有疼愛。
反觀二小姐，衣食住行表面上看起來和自家小姐都差不多，可實際上卻處處都優於自家小姐。
正是因為有著老爺和夫人的疼愛，二小姐才什麼都不用去爭去搶，不像自家小姐，哪怕事事都爭了第一，卻沒二小姐一句恭維話能討他們歡心。
這一切，過去她不敢提，可如今自家小姐自己發現了，那麼相信以自家小姐的聰明，定然能護她自己周全。
*
接近正午，正是日頭最辣的時候，季泱撐著腦袋在馬車裡假寐，直到馬車停在了聚賢茶莊前，季泱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若是此時有人在季泱面前，就會發現她的眼中一片血腥嗜殺之色，半點沒有外人得見的溫婉良善。
“大小姐，聚賢茶莊到了。”
駕車的小廝提醒了一句，季泱懶懶的應了一聲，然後提著裙角下了馬車。
迎著刺眼的陽光，季泱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面前龍飛鳳舞，筆鋒中處處透著凌厲殺伐之意的聚賢茶莊四個字。
許久，她無聲的勾了勾唇。
這樣肅殺的筆鋒，用作茶樓牌匾也只有顧寒酒才想得出來了。
“你們在這等著便是，我去替父親挑選幾貼好茶。”
“是。”小廝不疑有他，尋了個涼快的地方候著。
季泱方踏入這聚賢茶莊，裡面等著的小二眼睛一亮，便闊步迎了上來。
這位小姐衣著氣質不凡，一看便是京都權貴家的嫡小姐。
小二討好的向季泱哈腰：“不知道小姐是買茶還是買茶具？”
聚賢茶莊出名的不只茶，還有每套都是天下獨一份的茶具。
平素這茶莊內都是人來人往，只是這大中午的日頭太甚，來的人便少了些。
季泱視線只在小二身上停留了一瞬，便道：“請你家掌櫃出來吧。”
小廝愣了一瞬，但是也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要求。
他道：“小姐稍等片刻。”
話落，人已經跑得沒影了。
季泱在茶館中閒逛著，沒過一會，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就跟著小廝走了出來。
他徑直來到季泱的面前，態度恭謹：“不知這位小姐是想買什麼茶？”
他這聚賢茶莊內多的是千金難得的好茶，這些茶雖然貴，但也更得京都中貴胄人家的歡喜。
所以，再高貴的客人劉掌櫃都見識過。
因此，哪怕察覺到季泱氣度不像尋常人家的小姐，他也沒有半分怯場。
季泱打量了他一瞬，眼前的中年男人眼神銳利，眼中精光流動，一看便是精通謀劃之人。
這顧寒酒眼光倒是不錯。
季泱紅唇彎著，壓低了聲音道：“幽處覓茶香，靜處尋蟲鳴。”
“以一盞清茶敬四方神明。”
隨著季泱這兩句話說完，劉掌櫃看季泱的眼神已然不同之前那般鎮定。
他深吸一口氣，伸出一隻手彎著腰，恭敬的替季泱引路。
“後廳已備好寒芽，小姐請移步。”
季泱微微頷首，不疾不徐的抬腳朝著聚賢茶莊的後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