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顧璟已經大步朝著顧寒酒走去。
夏夫人本想攔,可不知想到了什麼,又重新坐了回去。
很快,顧璟就到了顧寒酒面前,將顧寒酒圍起來的侍衛立即識趣的給他讓出一條路,看來今日二公子受的折磨遠不止這些了。
一時間,他們同情的視線都落在了顧寒酒身上。
顧璟冷眼看著眼前搖搖欲墜的人,施捨般將他吃剩的半塊糕點扔在顧寒酒腳邊的血水中。
“吃了,本公子便讓母親放了你。”
顧寒酒雙眸合著,早在顧璟靠近之時,他便發現了他。
但是和夏夫人不一樣,顧璟是個蠢的。
顧寒酒不想和他浪費時間,乾脆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小賤人!”顧璟怒罵了一聲,他憑什麼無視自己?
視線落在顧寒酒沾滿鮮血的手上,顧璟眼中滿是惡劣,既然他不長記性那不如自己再幫幫他!
想到這,顧璟直接伸手抓向顧寒酒手臂的傷口。
就在他動手的一瞬進,顧寒酒合在一起的雙眸打開,如深淵般看不到底的眸子和顧璟對視著。
他眼神中一片死色,這讓顧璟覺得自己在顧寒酒的眼中也是一個死人。
想到這,他伸向顧寒酒手臂的手立即換了個方向,從腰間抽出了馬鞭,毫不手軟的朝著顧寒酒的眼睛甩去。
他倒要看看,若是他瞎了,還敢不敢用這種眼神看他!
顧寒酒側頭奪過呼嘯而來的鞭子,原本要落在他眼睛上的鞭子重重的砸在了睫毛上。
遠處的夏夫人猛地站了起來。
這孩子,怎麼這麼不小心?鞭子怎麼能往顧寒酒的臉上打?
他是要毀了顧寒酒的容貌不成!
顧寒酒那張臉,若是真毀了實在有些可惜。
顧璟欣賞的看著顧寒酒臉上的傷,冷笑著:“再用那種眼神看本公子,我便挖了你的眼睛!”
顧璟說這句話的功夫,顧寒酒的眉毛及上眼瞼已經腫得有些變形了。
他努力剋制著心中的殺意,方才他若是歪頭的動作再慢半刻,他的這雙眼睛便是真的要毀了。
他抬手輕輕碰了一下眼皮上的傷,掩飾著眼底的殺意。
“顧璟,適可而止。”若是他再找死,自己不介意在定遠侯回來之前就先把他們弄死。
顧璟滿意的晃悠著手中的馬鞭,朝顧寒酒唾了一口:“行吧,看在母親已經懲罰過你的份上,我今日便放過你了。”
顧寒酒睫毛顫了顫,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多謝大少爺。”
顧璟似乎對顧寒酒這副乖順的樣子很是滿意,他抬腳碾碎了扔在顧寒酒血水中的糕點,忽而一笑,又道:
“本少爺賞你的,還不快吃?”
他聲音落下,顧寒酒的神情有一瞬的僵硬。
他垂眸看著泡在血水中的糕點碎屑,欺人太甚!
內力在顧寒酒腹腔內遊走,他抬眸,眼神瞬間凌厲,眼底滔天喧囂的殺意肆虐。
既然顧璟想死,他可以成全他!
就在此時,夏夫人慈祥的聲音傳了過來。
“璟兒。”她站在幾步之外的位置,朝顧璟招手:“別與那畜牲耽誤時間了,隨孃親去用晚膳。”
聞言,顧璟這才不情不願的將馬鞭扔在顧寒酒面前,血水濺起,擋住了顧寒酒眼裡的猩紅。
看著一前一後離開的母子倆,顧寒酒壓下體內翻滾的內力的同時,唇角揚起一抹嗜血的笑。
這顧璟,當真是有一個好孃親!若是再晚一刻,她便只能替顧璟收屍了。
在夏薇母子其樂融融的共進晚膳之時,顧寒酒忍著雙腳的酸脹一步步的朝著那陰暗角落裡的院子走去。
月色溫柔,落在人的身上卻涼得人發慌。
等候在小路上的女人看到顧寒酒踉蹌著走近,視線落在他眉梢腫起的青紫時眼淚撲簌簌的就掉了下來。
“九九,怎麼會這樣?你今日又做錯了什麼?”
雪霓夫人小跑著迎上顧寒酒,雙手顫抖著不敢去碰他眉上的傷。
顧寒酒戲謔的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美婦人,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雪霓夫人為何篤定一定是我做錯了什麼呢?”
他眼中滿是可憐之色:“那些人,想要磋磨我需要我做錯什麼嗎?”
他踏前一步,雪霓夫人受驚般的向後退去。
她囁嚅著,眼神中滿是懷疑:“夫人大度,你若沒做錯,她……她怎麼會罰你?”
“呵。”顧寒酒嗤笑著,原來,她的親生母親早知道他今日所經歷的一切!
可他在前院站了幾個時辰,看他笑話的奴才來來去去換了幾波,他的親生母親卻連問都不問!
她以為她不知道……
可到底,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想,或者不敢去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世人都說母愛偉大,可他只覺得噁心。
“你笑什麼?”
“你以為我不想管你嗎?可我只是個妾,是老爺從青樓裡買回來的妾!我能做什麼?我什麼都做不了……”
她眼角的淚流得更加肆虐:“九九,我已經苦了半輩子了,已經沒有多少日子能享福了。”她顫抖著手去撫摸顧寒酒眉梢的傷。
“你還小,現在更是侯府的世子,你以後還有很多的好日子可以過。”
“先苦後甜,只要你忍,只要你能忍,你的好日子都在後面。”
顧寒酒麻木的聽著這些他聽過無數遍的話,他以前以為自己的母親是說給監視他們的人聽的。
可後來,他便清楚,這些都是她的真心話。
她生下自己,完全是為了討好定遠侯,為了鞏固她在府中的地位。
為了不受夏夫人的折磨,她教自己卑躬屈膝,教自己閉口不言,教自己打碎牙齒和血吞!
從前他以為她是為自己好,直到有一日,在面對夏夫人的折磨時,她毫不猶豫的將自己推出去。
如此便罷了,自己是她的兒子,替她承受這一切未嘗不可。
可直至她為了討好夏夫人,親自將自己綁好,扔到顧璟的腳邊讓他隨意折磨自己,而她就在旁邊看著,甚至配合的誇獎顧璟的時候……
那個時候,顧寒酒覺得不如就那樣死了算了。
可惜……顧璟終究年幼,還沒那膽子敢弄死自己。
回到夏夫人身邊後,她卻涕泗橫流的抱著他哭得撕心裂肺,顧寒酒心中不免升起一絲希望。
母親還是愛他的……
可這樣的事發生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每次雪霓夫人都會毫不猶豫的將他推出去受折磨,然後又在他奄奄一息的回來之後抱著他哭。
週而復始,顧寒酒早已經麻木了。
此刻看著雪霓夫人的眼淚,他心中甚至沒有半分波動。
“雪霓夫人。”顧寒酒輕而易舉的將女人抓著他的手推開,他低頭看著她。
“我最重的傷,在手臂。”
“你既已知道我被他們折磨,便該知道我手上的傷有多重”
他勾唇笑了起來,笑容中帶著幾分癲狂的血色。
“孃親,我這樣乖巧的任他們折磨,你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