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话从成慧公主口中说出，但愫愫仍旧抱了一丝期望。
她看向承恩公夫人，似乎在等待这位夫人的决定。
但温蕙对上那双清澈的带着希冀的眼眸，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儿子。
行舟也是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想让自己保护眼前这个女人。
若愫愫不是这个身份，哪怕身份低微，她都不会阻拦行舟将人留下。
旁人只知承恩公府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焉知他们不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皇帝的宠臣哪有那么好当的，更何况她虽是长公主，却与皇帝并无血亲！
即便是为了行舟，她也不能把愫愫留下。
念及此，温蕙收回目光，挥了挥手，让人把愫愫带下去，面不改色地与成慧公主探讨她今日带来的头面。
“她是霜白院的下人，若我就这样将她撵出去，大哥哥会不会怪我呀？姑姑，您可得帮我，若是大哥哥讨厌我，我以后还怎么照顾他呀？”
“不过一个丫鬟罢了，哪里就值得他动怒？你今儿带的这套头面水头不错，只可惜我年纪大了些，倒是皇后娘娘正当时，这么清润的翡翠配她正合适。”
“我哪里能忘了母后那边，姑姑放心，已经送了一副过去了，这幅头面是专门送给姑姑你的……”
愫愫在外面也能听见成慧公主俨然将自己当成陆砚川夫人的话语。
而承恩公夫人并没有否认，看来是真打算认下这个儿媳妇了。
或许是前世与陆砚川有过肌肤之亲，愫愫下意识觉得成慧公主并不适合陆砚川。
但下一刻，她就将这想法从脑海中甩了出去。
别说现如今她只是一个丫鬟，就是前世还是陆砚川侍妾的自己，也没有资格决定未来的夫人是谁。
将她送下去的张嬷嬷见她心不在焉，竟然没有将她撵出松鹤院，而是留在了角门处。
“嬷嬷这是？”愫愫不明就里，茫然看着她。
“我只是按照夫人吩咐办事。”张嬷嬷面不改色，倒是让愫愫心里生出一丝希望。
等成慧公主离开，嬷嬷把她带去见承恩公夫人。
温蕙摒退下人，只留下张嬷嬷，还给愫愫赐座，除了仍旧是那副倨傲的神色，倒也算得上礼待。
“成慧公主的话说的很清楚，你打算何时离开？”温蕙开门见山，张口撵人。
这话比成慧公主的话，还要让愫愫慌神。
她对上温蕙清冷却直白的视线，心跳漏了一拍，仿佛踏空一般，坠入无边地狱。
下一刻她立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长公主留下奴婢，奴婢绝不会生出二心，更不会觊觎少爷，只想在府上谋一条活路！奴婢愿当牛做马，报答夫人，报答公府！”
“可你的生路却会给承恩公府带来难以想象的麻烦。”温蕙直言不讳，放下茶盏，仍旧神闲气定，“我也不要你当牛做马，趁现在旁人还不知道你的身份，赶紧离开，就是对承恩公府最大的报答。”
愫愫诧异地抬头，对上温蕙的目光，所有想说的话都再说不出口。
她跪伏在地上，像在水中泡了三天三夜，浑身绵软无力，连张口求情都忘记了。
这一刹那，她好似明白了为何前世承恩功夫受到重创。
看似风光的公府，实则也是抱火卧薪，棘地荆天。
只不过这一切承恩公夫人无法对外人道，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说。
愫愫想起了前世那个冷漠孤僻的陆砚川，难以想象自己出现在他生命里之前，他会像现在的少爷这般豪掷千金，只为了哄母亲一笑。
少爷并非生来就是那般懂事的，他也曾有自己的好日子。
而自己就是那个破坏他好日子的人，
她方愫，就是罪魁祸首。
愫愫的额头紧紧贴在手背上，鼻尖酸涩，温热的泪珠涌出眼眶，不一会儿便落于地面，流了一滩水渍。
“奴婢明白，多谢夫人提点。”愫愫哽咽道，“三日之内，奴婢定会离开。”
“最好说到做到。”温蕙说罢，示意张嬷嬷把人送回去，又补了几张银票给愫愫。
人走后，她盯着成慧公主送来的头面发呆，就连陆拓进来都没发觉。
反而是陆拓察觉自己夫人心不在焉，走上前问道：“这头面是谁送来的？以前好像没见你戴过。”
“是成慧公主送来的。”听到夫君的声音，温蕙温柔起身，“这丫头对行舟记挂的很。”
但陆拓闻言却只是蹙眉，“他们不合适。”
“我又岂会不知？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打消她的想法才好。”温蕙上前伺候陆拓更衣，手里拿着他的外袍，忍不住叹气，“我瞧着行舟的心思也不在她身上，反倒是在那丫鬟的身上。”
“那丫鬟你打算怎么处置？”陆拓接过夫人递来的茶，声音柔和，问道。
“我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加上长公主赏赐给她的五十两，足够她回老家覃川了。覃川的案子牵连甚广，我能帮的也就只有这些。”温蕙靠在夫君身边，唉声叹气。
“是我们太过胆小。”陆拓拍了拍夫人的手，始终没有说出怪罪的话。
而此时的霜白院中，长乐古怪地看着躲在屋里的愫愫。
四大愫愫从夫人的院子回来，无论她怎么问夫人与她说了什么，愫愫都闭口不言，只是埋头做衣服。
“少爷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这般着急做衣裳做什么？”长乐靠在门边，始终没有进屋，问道。
不知是哪一句话让愫愫回心转意，终于放下手中针线，开口道：“早些做完，少爷回来也好试穿。”
一听这话，长乐脸色一变，“你不会真对少爷动了心吧？我可告诉你，少爷不近女色，就算你美若天仙，少爷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说罢，长乐偷偷打量一眼愫愫，接着又挪开视线。
愫愫长得的确好看，说她美若天仙也不为过。
“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愫愫说完，又低头做衣服，无论长乐怎么说话，她都无心搭理。
这是她答应过陆砚川要给他做的衣裳，除了这身衣裳，她什么都不会留下。
等自己离开，就再也不会给少爷带来麻烦了，少爷也不用再像前世那般孤僻。
日后，他会有他的阳光大道，而她也该回到覃川，面对无法更改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