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貞念驚訝於程吳涯的舉動,但沒有任何表情地扭頭走回了自己的教室。
許貞念是從辛穎嘴裡挖出了董琳娜的家庭狀況以及與程吳涯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董琳娜對她的舉動,原來不僅有“優等生”對插班生的抗拒,還有一個情竇初開的女生對自己喜歡的男孩的“護食”行為。
許貞念覺得董琳娜不可理喻,但是你怎麼去跟一個一直被寵上天的小縣城的官小姐加“優等生”去講理?許貞念通過僅有兩次與她溝通的機會,已經很明確地看出,她和董琳娜是平行的兩個時空裡的人。這不是一個刺撓(抓癢不著)問題,而是夏蟲不可冰語的距離。
於是她決定先把有限的精力放在學習和球賽上。
打了兩場球,3班一勝一負,只要再勝一場就能進入決賽。而第三個對手是4班,肖揚在的話兩班棋逢對手,可能3班還佔點上風。少了肖揚添了許貞念此消彼長,實力就略遜4班一籌。
“但也不是沒機會,他們隊有個特點,就是人人都是進攻狂,關鍵時刻隊長唬不住,無組織無紀律,能直接在場上吵翻車。所以咱們第一階段的目標是,前兩節打防反,拖垮他們,第二階段後兩節打快速進攻。”成雨翔在圖書室裡給隊員們在紙板上進行了戰術講解,如何三點進攻,如何二人局部配合,如何協防,每個人的站位、卡位等。講完理論又馬上去球場進行了實踐。
俗話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起碼其他三個男生站位是站對了,協防起來也有模有樣。
4班看過兩場3班比賽後,對許貞唸的套路也瞭然於胸,所以比賽一開始儘管防她還是小心翼翼,但也知道如何切她球路,卡她站位。
但許貞念還是成功吸引住了對方至少兩名隊員,就是她在球場上無球時也滿場跑,她真不是來充數的,她能自己找機會。你看她吧,她原來只是個打掩護的;你不看她吧,她還直接上籃了。你不碰她吧,她還往你身邊擠,你要一碰她吧,裁判馬上吹犯規哨。
4隊的隊長兼體育委員首先崩潰了,當再次被吹犯規時他衝著裁判直接跑過去大吼一聲:“這球還怎麼打?你教教我怎麼打!不信你上來你試試?!老子不打了!”
裁判是體育老師兼的,直接就把他罰下了場。
3班以微弱的三分險勝4班!
最後一節打得蕩氣迴腸,一直被壓著打的3班,憑藉最後一刻許貞愛的罰球將比分追平,又在最後一刻憑成雨翔的壓哨三分反敗為勝!但場邊董琳娜帶的3班啦啦隊卻一直偃旗息鼓,到最後一刻成雨翔投中壓哨三分球時,其他班的同學都要瘋了,全都蹦了起來,3班的人卻縮著脖子默不出聲。董琳娜雙手抱臂一臉冰霜的看著場上。
許貞念不管這些,她激動地和成雨翔、杜洋等隊員一一擊掌。這時看臺上傳來幾聲口哨,程吳涯帶著他的嘍囉們用力鼓掌,程吳涯還大叫一聲:“成雨翔,牛B!3班,好樣的!”
成雨翔對他一揚手,作為回應。許貞念也跟著揚起手來對他們揮了揮。原來球場上真正的對手,一定是直面對決,相互欣賞,就戰論戰,光明磊落!
許貞念這一刻,對程吳涯刮目相看。
3班的班主任趙靜在董琳娜交班志時叫住了她,趙靜的愛人就在組織部辦公室當秘書,所以她對這個老公頂頭上司的女兒是有幾分顧忌的。但作為老師董琳娜的問題太過明顯,她當班主任不可能視而不見。當然她儘量以一個大姐姐過來人的身份去跟她談青春期情感的問題,然後再以班主任的身份去談她身為班長的格局問題。
董琳娜哭了,她覺得格外委屈,她的牴觸讓趙靜啞口無言,最後她拍拍董琳娜說:“老師是為了你好,等你走出這個校門,你會發現,現在的煩惱都是自擾,優秀的男孩,優秀的人太多了,濱海只是中國三千多個縣的其中一個,不要被一葉而障目。”
董琳娜低聲說:“謝謝趙老師。”
趙靜的話並沒有點亮她的眼前,反而讓她更加認定,許貞念就是她的災星!她原本平靜美好,稱心如意的生活,唾手可得的未來,因為她的出現四分五裂。
與其重整,不如把這個外來者清除出去,她的未來才能如願以償。所以當她得知程吳涯手撕成績榜後,她心中的怒火達到了頂峰。
許貞念倒追程吳涯的消息是她放的,許貞念給程吳涯塞信的細節是她從辛穎嘴裡挖出來的。比起許貞念,一樣對程吳涯有想法的辛穎在她眼裡根本不是對手,所以無需打壓,而要拉攏。僅憑這個細節,就可以讓許貞念在濱海中學裡先收穫一波鄙視。
濱海縣雖然地處改革開放前沿,但是女追男可恥,女追男就是作風有問題,就是不要臉,這種觀念三千年來就沒變過。管你要進入二十一世紀還是千禧年來臨,管你有多少塊奧賽獎牌電氣化教學一騎紅塵甩全中國大部分中學幾條街,管你大街上跑著多少高檔私家車電梯高層拔地而起,管你人均GDP創多少新高一個縣趕上西北一個省,這事沒得商量。
貼一個女孩作風輕浮的標籤很容易,要撕就比較強了。許貞念感覺到了學校同學對她的異樣目光,這些目光無處不在,教室,洗手間,走廊,食堂,圖書館,操場,籃球館……
許貞念覺得有一塊狗皮膏藥貼到了自己的身上,撕不掉還可能褪層皮。這讓她有點措手無策。她不怕程吳涯這種上門挑釁當場鬧事的,但就怕捕風捉影造謠生事的。
因為眾口鑠金啊,讒口嗷嗷。
濱海中學高中部男女混合籃球賽決賽將如期進行,成雨翔制定了四套應對戰術。而程吳涯決定,以不變應萬變,得分才是王道。他要全隊以他為中心,堅定不移地以全力配合他,讓他多得分,直接從比分上碾壓3班。
“我就不信,裁判還能把投進框裡的球再吹出來?!“
成雨翔在四套戰術中給許貞念唯一的任務就是干擾程吳涯!全程盯緊,干擾,防衛,緊逼。
許貞念也真的是在全程貫徹這個指令。於是整個決賽就成了程吳涯被許貞念全程緊逼,一刻也不放過。這個行為讓看臺上的同學們竊竊私語,實錘了!許貞念參賽果然是為了程吳涯。
許貞念聽不到看臺上的議論,她只知道,他進攻她就攔防,他防守她就貼身,他投籃她干擾,他搶籃板她擠他。
程吳涯忍了兩節,第三節的時候成雨翔在那罰球,他小聲地說:“哎,場上有五個人呢,你眼裡只有我嗎?”
許貞念堅定地:“盯死你是我們的戰術。“
程吳涯無可奈何地:“我讓了你兩節了大姐,我警告你,下面我來真的了。“
成雨翔三罰兩中,比分變成24:19,許貞念站直了說:“這是男女混合籃球賽,程吳涯,請你尊重對手。“
程吳涯啞口無語,可能真被許貞念刺激到了,第三節開始他的動作明顯變大變猛了,許貞念一下發現自己力不從心了。程吳涯在對許貞念不再顧忌時,成了得分機器,第三節1班直接打了3班一個10:2,總分變成了34:21。
雙方的啦啦隊倒是旗鼓相當,你方喊罷我方喊,一時間又熱鬧又和諧。大家明白,大勢已去,冠軍必定是1班的。
第四節上場,成雨翔對隊員說:“大家別灰心,許貞念不是說墊底也要墊得漂亮嗎?咱們現在已經是穩穩的亞軍了。所以放開了打,第四節取消所有戰術,大家努力投球,往籃筐裡投。許貞念,你已經盡力了,下場休息吧。”
成雨翔伸出手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許貞念來了個摸頭殺!
許貞念沒料到,對面已上場的程吳涯也沒料到,但是他看到了。
成雨翔轉身上場,他要的就是程吳涯看到。
程吳涯有那麼幾秒鐘的錯愕,但裁判的哨音響了。
第四節開始程吳涯就亂了腳步,幾次投籃都未中,但全隊依然圍繞他在打。
而在成雨翔的鼓動下,3班其他隊員開始大膽投籃,此起彼落,一直追到了36:32!
最後兩分鐘,程吳涯已四次犯規,再犯一次就得下場。
成雨翔換上許貞念,小聲叮囑:“讓他犯規下場。“
許貞唸對他的那個摸頭殺還在忐忑中,這時也顧不上多想,再次貼近了程吳涯,程吳涯在比分被追,幾次投籃不中,外加一個“摸頭殺“的影響下,情緒鬱悶到了極點,許貞念又陰魂不散地捲土重來了,程吳涯心說,成雨翔你跟我玩陰的!
正好成雨翔一個扣籃,程吳涯飛身上前一個“蓋帽“,落下時他並沒有收回自己的肘部,成雨翔如果不躲一定擊中他臉上,但程吳涯聽到一個尖細的聲音:”哎呀!“
然後突然冒出來的許貞念在籃下被程吳涯結結實實肘擊了一下,而且正中臉上。
許貞念當場鼻血直流。
許貞念一手捂著鼻子一邊對裁判說:“他不是有意的,是我的錯。“
程吳涯受到了雙重的驚嚇,一為她的話,二為她血流滿臉的樣子。
濱海中學籃球館裡也是一瞬間鴉雀無聲,打得這麼見血見紅的比賽,在濱海中學史上好像還不曾有過。誰打球這麼拼命啊?在濱海中學大家拼的都是腦子好不好?
校醫趕到場邊對她進行檢查和緊急處理。
裁判還是把程吳涯罰下了場。
比賽就在壓哨中打成了平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