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進入加時的五分鐘賽時,許貞念一直仰著頭,拿冰塊捂著鼻子。對面的程吳涯一直低著頭,他被罰後就不能再上場了。
1班失去了核心人物,替補楊澤濤上場,這下有點亂套,因為楊澤濤的作用與程吳涯不好相提並論,成雨翔和杜洋開始打小配合,一下領先了五分。
程吳涯叫了暫停,他對隊友們說:“是我不好,我自己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我們上了成雨翔的道,現在開始,楊澤濤,你,你,三人盯死成雨翔。你,還有你,你倆打配合,少了許貞念他們籃下無人,你們打長傳快攻。“
程吳涯的調整很快見效,最後一分鐘,雙方比分還是咬成了40:40,這在濱海中學的籃球比賽歷史上是一個罕見的高分。
全場的同學都站了起來,包括許多老師都跑來觀戰。許貞念也站了起來,雖然仰著頭但努力看著賽場。
1班犯規,成雨翔罰球,三罰一中,他也緊張到動作變形。1班快速反擊,3班犯規,三罰兩中,反超一分,最後十秒,成雨翔投三分,球在籃框上打轉後沒中。
比賽結束,1班42:41勝出!
程吳涯衝進場地先仰天長嘯了一聲,然後他的隊員衝上來和他擁抱在一起,楊澤濤都快哭了說:“我回去得找我爸好好評評理,男女平等也不是這麼平等的,我們男生這是吃了多大的虧啊!“
成雨翔功敗垂成,他半天沒有回過神來,還是隊員們圍攏來安慰著他。許貞唸的鼻血總算不流了,但她知道一定腫成了豬頭,所以還用冰塊捂著。
成雨翔看著她這個樣子覺得過於悲壯,難過地說:“對不起,沒有想到出這麼大一個事故。可能我心太急了。”
許貞念忙說:“是我自己沒保護好自己。”
成雨翔長嘆一聲說:“實力使然,我盡力了!”
許貞念說:“對,我們都盡力了,就是最好的結果。隊長,別難過。”
比賽結束,雙方隊員握手,然後是頒獎儀式。
程吳涯握緊成雨翔的手另一隻手指著他,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
成雨翔淡定地說:“願賭服輸!一切按規則來。”
程吳涯這時嘴角一挑說:“規則不是一切。”
許貞念一隻手拿著冰袋捂著鼻子,一隻手和1班隊員握手,輪到程吳涯時,程吳涯啥也不說,出其不意也來了個摸頭殺,許貞念用手一擋生氣地說:“幹什麼,你們?我又不是小狗。”
程吳涯得意地哈哈一笑轉身跑了。
這一切被高處的看臺上同學看得一清二楚,他們都覺得這比球賽好看啊。
只有董琳娜覺得自從許貞念來了以後,每一天都是至暗時刻,沒有最,只有更。
程吳涯沒有懸念地得到最佳球員獎,成雨翔得到最佳組織獎,許貞念流汗流血得到了一個最佳敢鬥獎。
楊主任在頒獎臺上說:“我們濱海中學就是一個注重學生德智體美全面發展,以素質教育為主的教育改革創新學校……”
坐在臺下的許貞念感覺到鼻腔裡有濃濃的血腥味,她悄悄跑了出去,在洗手間裡吐掉了好幾口血汙,鼻子才算通氣了,然後她抬頭看到自己的鼻子腫了,眼睛下還出現了青紫色,她嚇一跳,不知道如何回家跟許知恩交待。
許貞念回家先把最佳敢鬥獎的獎牌,就是一塊白色水晶加一木頭座的那種,先擋在胸前大聲說:“媽!我打籃球得了一個獎!”
許知恩端著菜正從廚房出來,瞄她一眼果然嚇一跳,一時大呼小叫起來,直到許貞念把水晶獎牌在她眼前來回晃動,她才相信許貞唸的傷果真是打籃球而不是打架造成的。
許知恩吃飯時再三問說:“你可不要闖什麼禍,知道嗎?這裡只有我們娘倆,和我那個朋友,萬一你要出點什麼事,我還得麻煩別人。”
許貞念隨口哦了一聲。
許知恩說:“聽你這麼說,全場只有你一個女生參加了比賽,那,那你幹嘛要和男生去打球啊。”
許貞念愣了一下說:“女生不好玩,沒勁。我情願和男生打球。”
籃球賽一完,許貞念在自己的課桌上看到了一張漫畫,畫中的她一手持美工刀,一手捏老鼠尾巴,踩著一隻籃球,頭頂上有兩個手。
許貞念那天去的較晚,她相信班上大部分同學都看過這張漫畫了,這漫畫還是拿透明膠粘在桌子上的。
許貞念儘管氣到發抖,但她還是冷靜地扯了下來,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筒裡。
坐在她後面的成雨翔卻從垃圾筒裡翻出了漫畫,許貞念看著他問:“你幹什麼?不用理那些無聊的人。”
成雨翔看著她認真地說:“不行,第一呢,不能縱容這樣帶有侮辱性的事發生在同學之間,第二呢,這中間還牽涉到了我,我不會袖手旁觀。”
成雨翔拿著漫畫直接去了校長室,還不是教務處,是校長室。
許貞唸的事直達校長室,這是她始料不及的。而且還牽涉到了即將踏上征戰國際奧賽征途的國家隊隊員身上,這事態就不是她能息事寧人的了。
校長覺得以濱海中學的治學之道,怎麼可能出現這樣惡毒,品質低劣的學生?這要傳出去還了得?精神文明先進單位的榮譽還要不要了?省級優質教育示範基地牌子還要不要了?全國先進教育集體的獎狀要不要了?
還有成雨翔的情緒也至關重要,他現在可是國家隊重點培訓的選手,肩負著學校總分世界第一的目標,這個時候可不能出什麼差池。
但是這事不是一時半會能調查得清楚的。因為當時的教室都只是象徵性地用銅鎖鎖一下,很多鎖還被擰壞了,用力一撞就開了。所以想在無人時走進教室放個東西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在此之前濱海中學校風純樸,從未有過如此性質惡劣的事情發生。學校也找了3班那天來的比較早的同學詢問,也找了一樓的高一學生來詢問,但無果。
而許貞念卻因為此事再度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校園裡有一種輿論導向是,都因為她,才把如此良好的校風帶壞了,在她來之前怎麼什麼事都沒有啊?她還倒追男生呢。
許貞念被有形的白眼與無形的氛圍壓到喘不上氣來。
在家時她看著那塊“最佳敢鬥獎“的水晶牌,心想,原來她是需要靠自己去戰鬥的,不戰鬥就會被欺負。延四中學的風格是大家明著來,校風彪悍,誰背後嚼舌頭那是反而要被鄙視的。
但在濱海中學,一切都反過來了。
許貞念感覺自己兩腳踩到爛泥潭裡,是拔不出來也甩不乾淨。
但,禍福相倚,身處風暴風眼的許貞念發現了風眼裡的“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