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裴之英坦然笑道：“还是那句，‘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多年不改其志，很好。”裴渊颔首低笑，又说：“然几度风雨几度春秋，天道无常。”
“我只谨记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志。”裴之英点头，笑答道。
裴远更满意了，点头笑道：“嗯，你学得很好。”他喝了口水，又问四丫头之兰：“你呢？听闻咱们兰丫头已经能读《诗经》。”
裴之兰站上前来先行一礼，然后含笑说道：“我喜欢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兰丫头也不错。”裴远招手叫她近些，又一把揽在怀里，“今后要是读的不通，只管来问我。”
裴之兰上头有多个优秀且得宠的兄姐，极少在长辈面前得脸，听了这话喜不自禁。
老夫人笑着拉她过来，说道：“不知不觉，我们兰丫头也能论诗文了。”
裴远又问站在最后的裴之蓉，道：“蓉丫头，你也说说。”
二姑娘之蓉早就按耐不住，连忙站出来，“回祖父，我喜欢李易安那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裴远只点点头，没说什么，复问裴之莹。
前世可没这么一回，但裴之莹也不怕。
她坦荡荡往前站一步，“有的，‘上善若水’便是。”
裴远微怔，旋即挑眉，笑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持一颗平常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是而已。”裴之莹对答如流。
裴远很是欣慰，捻须笑道：“终以大丫头和三丫头为佳。”
裴之英和裴之莹得了赞赏，依旧不改其态。
裴之兰还沉浸在被祖父夸奖的喜悦中。
裴之蓉自觉不必那二人差，略显愤愤不平，但一眨眼便收敛神色，佯装愉悦，
老夫人名利场摸爬打滚四五十年，早活成人精。裴之蓉这点小心思，她早看透了。
裴老夫人搂着裴之兰，笑呵呵地说：“你们几个，早年都是养在我屋里。个个聪明伶俐。这一两年间家里人多了，我也老了，受不得折腾，才都托付给你们大太太。如今想来，你们大太太事也多，二太太二爷也回来了，又添了人口。我就想着，不如让你们四个都分出去，自己单住一个院儿。”
“甚好。英丫头她们也渐渐大了，寻常庶务理应着手去操练一下，先从自个儿小院子开始。”裴远很满意她的安排。
裴之莹一听极其高兴，这几个姐妹都不是等闲之辈，要是天天呆在一个院子里，她得废多少功夫去应对啊！
裴之英也非常欢喜，其他几个姐妹更是笑意盎然。总算能分门别户，不用跟讨厌的人住一块儿啦。
从老太太那里搬出来之后，之英、之蓉、之兰三姐妹都住在一块儿。虽说姊妹亲香，但由于性格不合，也闹了不少矛盾。
其中裴之兰最受委屈。
大姑娘之英为长姐，地位尊崇且受尽宠爱，没人敢惹。偶尔裴之蓉小心眼，会刺她一两句，但毫无例外都会被裴之英刺回去。
比不赢大的，裴之蓉就来欺负小的，她牙尖嘴利，常常忽悠捉弄裴之兰。偏生裴之兰胆子小，除非裴之英好心出头，否则她只有忍着。
现在一说分院，裴之兰好似解脱了一样。
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老祖宗，我也会住出去吗？”
老太太一脸慈爱，摸了摸她的脸：“当然啊。我们兰丫头明年春天也要满九岁，是大孩子了。你年纪虽然最小，但不用怕，到时我另加一个嬷嬷照顾你，给你撑场子。”
看见小裴之兰如此高兴，裴海更是开心，又问：“你和她们商量过没有？什么时候搬？”
老夫人答道：“前两日提了一句，老大家的选了老姑太太未嫁时住的那一片地方，又说如今年下天气转凉，搬出来住怕小姑娘们贪玩少睡，也容易着凉。不如等年后，开春再搬。那时天气暖和，日子也好。”
“这话很是，老大媳妇很有打算。”裴海点头笑道，“那几个院子也近这你这边。最好再修葺一新，种点她们喜欢的花花草草。”
老夫人笑道，“我也这么想，便吩咐她年前收拾好，等住进去时什么味儿都没了。”
裴之英朗声笑道：“那敢情好，我在老祖宗这里学了好几年怎么收拾屋子，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好像家里几个孩子，独她和她大哥在老夫人屋里养过。
“你这么说，那开年我可要去检验的。收拾得不好，我要罚你。还有你们几个小的，也要用心。”裴老太太乐得和小孙女儿们逗趣。
裴之蓉心想：“虽说几姐妹一同养在这里，但大姐姐占的好处可比我多。下头人就知道捧着她这个嫡长孙女，什么东西都是她挑完才有我们的份。如今又要比试，她倍受宠爱，私财远厚于我，太太也会相助，那我还比什么呢。只恨我不是生在太太肚子里。”
她越想越觉得吃亏，又怕人觉得她自己小气，就拿着最小的裴之兰说事。
只听赔笑说：“老祖宗，我和三妹妹是不打紧。你可怜可怜我们兰妹妹，她才多大，哪会收拾院子？到时候落了第，屋子不好看，兰妹妹可就要哭鼻子，闹着不肯住了。”
裴之兰连忙道：“蓉姐姐，我才不会为这个哭鼻子。院子是自己的，怎么收拾都不要紧，只要自己日后住着开心就好。”
裴之莹听完她二人的话有点想笑，这位二姐姐一向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冰雪聪明，玲珑剔透。自己不想比，便拿妹妹当枪。
也不知兰妹妹是真傻还是装傻。方才还是觉得年幼蠢萌，这下忽然变聪明，一句话堵死蓉姐姐，且说到了两位长辈心坎上。
这不，裴远乐开了怀，将四孙女抱过来，拿几个果子亲手喂给她吃。又说：“兰丫头越发长进了，真叫人刮目相看。”
“蓉妹妹也别怕，到时咱们用的东西都从府库里出，各凭本事罢了。再说，不过一时作兴，又不会真的比出个第一第二，姐妹们发挥所长就好。老太太说对不对？”裴之英不留情面，一语点破她的心思。
之莹看见二姐姐裴之蓉下不来台，好心岔开话题，笑道：“姐妹们都受教老太太门下，倒显得我一事不知。我不敢叨扰老太太，到时只有向姐妹们请教了。”
裴之英满口答应，笑答道：“自家姐妹，当然要相亲相爱。”
“亲姐妹常处在一块儿才好。”老太太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