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是平時從不把恭維話放進心裡的蕭瑜，此刻也有些許動容。
“咳，嗯。”他沒想到一向“得理不饒人”的許初初會突然柔聲細語的誇自己，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他生來地位高貴，身邊從不缺馬屁精。但因為身患怪病，也沒少聽到閒言碎語，心思總比尋常人敏感一些，覺得旁人的誇獎都是表面的恭維。
所以即便在讀書騎射、判案抓人上表現的再出色，被人誇得再兇，也從不覺有絲毫可喜的。
偏偏許初初這番話，暖得直往心窩窩裡鑽，誇他正義為官不說，還有了那麼些神兵天降，英雄救美的滋味。
他淡然一笑：“你言過了，其實本公子也並非官場之人，是……”
話到嘴邊，他突然感覺對面有一陣精光掃來，果然許初初一雙含情脈脈的眼裡，已閃出些許得意之色，趕緊住嘴。
“是什麼身份也和你沒有干係！”蕭瑜氣憤道，“沒事做就去修煉，少在這裡套話。”
因為表情沒控制好，套話失敗，許初初失望的小聲嘟囔：“……是你先來教訓我的。”
“嗯？”蕭瑜蹙眉。
“沒沒，我去修煉了。”許初初摸摸錢袋子，趕緊溜之大吉，還是不跟金主大爹置氣的好。
不想蕭瑜又在身後喊住她：“等等。”
“什麼事？”剛剛不還叫她去修煉的嗎？
“跟本公子過來，有話問你。”蕭瑜道。
哦吼，前幾天就說要找她問話的，這會兒終於來了。
許初初點頭：“好，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說。”
這龍王獻祭案雖然破了，但她回來後心中存疑，也一直想找蕭瑜商量。
兩人進到衙門後邊的一間會客廳，對坐在茶桌前，目光相觸，一時有些尷尬，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最終還是蕭瑜先說話，開口便問：“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龍王？”
“嗯？”許初初一愣，顯然沒想到蕭瑜會問這個問題，轉念一想，他這個無神論者好像就是天天懷疑這個懷疑那個，也不覺奇怪。
“不知道。”她老實答道。
蕭瑜不快的眯起眼。
“真不確定。”許初初又道，“我只知道鳳陽縣和泰陵郡沒有。”
關於世上有沒有龍王一說，她在現代的時候也曾經問過她的師父，師父那時對她說，傳說裡有，曾經也該是有的，但現在一定是沒了。
說的“現在”，就是二十一世紀的現代。
因為人類科技逐漸發達，不少新事物可以取代舊社會的傳統，很多古老的流派都已經失傳了，“不信鬼神”也成了大多數年輕人的理念。
傳說的龍、神也都消失，從來沒有再出現在人的視野中。
但放到古代，她還真不知道這裡有沒有龍。
“不過如果有龍的話，應該是在海里。”許初初想了想還是道，“泰陵河體量不大，應該供不起一位龍王。”
蕭瑜蹙眉又問：“那依你那日所言，那些相師獻祭少女，是為那為首的‘向大師’所騙？”
“這也是我後來疑惑的地方。”許初初支著腦袋，一臉神秘，“我偷偷跟你講哈，獻祭活人雖然陰毒，但對修煉是大有裨益的。”
“獻祭一個活人，比殺一隻我們那天見的狐妖還有用。採補大法聽過吧，就跟這個法子大同小異。”
“如果真依他們所言，這獻祭已經做了好幾年，那向大師肯定不會只有二階修為。”
蕭瑜沉吟道：“同我想的一樣。我更困惑的是，張郡守已然位居高位，也不是修道中人，為何費時費力，造這麼大的陣仗為向大師鋪路。”
“你沒審問他嗎？”許初初問。
“自然審了，而且是重審。”蕭瑜不快道，“但此人一直一口咬定是這麼做因為他貪汙了朝廷發放修堤壩的銀錢，害怕真的發大水，被朝廷怪罪，才請向大師出手作法，參拜龍王，結果被那向大師所騙。”
“不可能。”許初初立刻否認，“那天這兩人明顯是一夥的！當著我面擱那眉來眼去的！”
蕭瑜也道：“這點我自然知曉，這郡守背後定然還有人。”
但這幕後之人，郡守無論如何都不肯說，即便蕭瑜拿他家人威脅，也不改一個供詞。
相師、獻祭，再牽扯官場，幕後之人身份定然不會簡單。
但這些話蕭瑜沒有說出來，他還會繼續查下去，卻不想再把許初初牽扯進來了。
“行了，沒事了。”他揮揮手，“你回去吧。”
“啊？好吧。”許初初還想再跟他熱烈討論一番呢，沒想到慘遭驅逐，也只好無趣離開。
蕭瑜靠在椅背上，看許初初小手微提裙襬，蹬蹬蹬歡快往外跑的樣子，突然間意識到，剛剛是哪裡覺得怪了。
這丫頭今天總算沒穿那身寬大的能藏十斤大米的道服，改穿正兒八經的女裝了。
怎的突然換了？哦，應該是那日道服全溼了，阿福差人給她換的。
……總算是有點姑娘家家的樣子，沒那麼神神叨叨的了。
“站住。”他突然又道。
“又怎麼了？”許初初算是服了蕭瑜動不動把她支開，又動不動“等等”“站住”的習慣了。
“你一會兒還有旁的事嗎？”蕭瑜問。
“嗯……”許初初想了想，“修煉？”
“那就是沒有，回去準備準備，隨本公子去一個地方，別問為什麼。”蕭瑜搖搖扇子，一臉高貴冷豔。
“哦。”
……
說是準備，許初初也沒什麼好準備的，回房間打了個轉就出來了。
沒過多久，她就被蕭瑜和阿福領到了郡城西南角落的一間商鋪跟前。
確切的說，是一間紙紮鋪。
鋪子門口擺著大大小小的花圈和紙人紙馬，都是給死人用的東西，也就是現代人常說的“花圈壽衣店”。
“你帶我來這地方幹嘛？”許初初警惕的望著蕭瑜，“不會是想讓我燒紙作法招魂吧？我跟你說過啊，那都是假的。”
蕭瑜抿抿唇，吩咐阿福：“帶她進去吧。”
阿福點頭應下，對許初初道：“請吧相師，裡面有好東西，你看了不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