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艺不压身,我当然也愿意学。”
鲁建平很高兴,热情地说:“那好了。依我看,你们就别回家了,反正家里也没别人了。一会儿我把正房的西间收拾收拾,你们就住在那儿吧。”
春柳连忙推辞道:“那可不行,太麻烦你们了。”
鲁建平一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春桃是我妹子,你也就是我妹子。我娘没生过女孩儿,可想要个女儿了,她一定非常喜欢你们。”
春桃拍着手说:“好哇,那我们又有娘了。哥,谁教我们打枪啊?”
鲁建平指着李山和孔德生说:“李副队长和德生是我们游击队打枪最准的,李副队长还在正规军里当过班长,全面负责游击队的军事训练,就让他俩教你们打枪。不过我们枪少、子弹少,训练时只是练瞄准,还从来没打过实弹。”说到这里,鲁建平突然想起一件事,对春桃说:“妹子,你杀了五个鬼子,可惜没把他们的枪和子弹捡回来,真是太可惜了,哪怕捡回一枝三八大盖呢。我们游击队只有一只短枪、四枝长枪,连一枝三八大盖都没有。”
鲁建平这么一说,春桃也觉得非常可惜,惋惜地说:“就是,我真傻,要是把五枝枪都捡回来,游击队的枪就多一倍了,当初我怎么就没想过把鬼子的枪捡回来呢?”话是这样说,其实按当时的情况,春桃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捡枪。
春柳安慰她说:“以前的事就别提了,以后再杀完鬼子,把枪和子弹都捡回来。”
鲁建平补充道:“不光是枪和子弹,像刺刀、枪套、皮带、皮靴甚至衣服帽子,只要能带回来的,就都带回来。”
春桃不解地问:“哥,你们还穿鬼子的衣服呀?不怕老百姓把你们当成真鬼子打死吗?”
马二柱解释道:“不是平时穿鬼子的衣服,是执行任务时穿。有时候穿上鬼子的衣服装扮成鬼子,执行任务就方便多了。”
春柳点点头:“我明白了,鬼子身上的东西都可能有用。”
李山突然冒出一句:“除了兜裆布,那玩艺我们可用不着。”
春柳脸“唰”地变红了,鲁建平瞪了李山一眼,说:“你这张臭嘴总是管不住。”
李山嘟囔道:“又怎么啦?我又没说脏话。”
鲁建平说得一点都没错,他的母亲鲁大娘听说春柳、春桃要住在他们家,乐得嘴都合不上了,拉着鲁大爷一起,帮春柳和春桃收拾屋子,还把家里藏着的花生、红枣拿出来给姐妹俩吃。姐妹俩又感受到了父母的关爱,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春桃跟鲁建平特别亲,一口一个哥,好像是亲兄妹似的,跟鲁建平的父母自然也很亲,待在一起没到一个钟头,就把“大伯”、“大娘”的称呼改成了“爹”和“娘”。鲁大娘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女儿,听春桃管她叫娘,高兴得搂着春桃亲热个没够,脸上一直挂着微笑,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干什么活儿都特别有劲儿。鲁大爷也乐得颠儿颠儿的,跑前跑后地忙活,一闲下来就唱两句河北梆子。春柳比较腼腆,一直管鲁建平叫“建平哥”,管他父母叫“大伯”、“大娘”。老俩口没事就偷偷合计,让哪个姑娘给他们做儿媳妇。最后合计出两个方案,一是让春柳嫁给大儿子建平,让春桃嫁给二儿子建保,二是让春柳嫁给建平,让春桃做干女儿。在老两口儿的潜意识中,不管将来怎么样,这姐妹俩已经是他们鲁家的人了。
赵雪梅办完事回到家里,听说鲁建平来找过自己,知道肯定有事,第二天就来到大王庄。鲁建平正在跟李山、孔德生、春柳、春桃商量练枪的事,见赵雪梅走进来,连忙站起来,说了句:“指导员来了?吃过早饭了吗?”一边倒了碗水递过去,又用袖子把自己刚坐着的凳子擦了擦,让给赵雪梅坐。鲁建平的这一套动作赵雪梅早就习惯了,也没推让就坐在凳子上,鲁建平自己则坐在炕沿儿上。
等赵雪梅喝完水,鲁建平指着春桃说:“指导员,这就是飞刀女侠,叫张春桃,是河南村的人。这一位是春桃的姐春柳。虽然鬼子都是春桃杀的,但据说春柳的飞刀功夫比春桃还高。”
刚一进屋,赵雪梅就注意到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也大致猜出了她们的身份,不过听鲁建平介绍后,她还是感到惊喜,因为游击队可以增加两个生力军了。赵雪梅满脸含笑地说:“春桃女侠,你现在可是大名鼎鼎呀,老百姓把你都传神了。你总共杀过几个鬼子?”
鲁建平对赵雪梅的过度热情令春桃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得劲儿,在赵雪梅喝水时,春桃坐在她侧面,一直斜着眼睛打量她。赵雪梅长得算不上漂亮,但一双眼睛非常有神采,笑起来更是迷人。春桃心说:“哼,也没有多漂亮嘛,只不过比我强那么一丁点,这个死建平至于像哈巴狗一样巴结她吗?”这么想着,脸上就流露出不屑的表情。
春柳也感觉到鲁建平对赵雪梅的态度不一般,而且她还注意到鲁建平看赵雪梅的眼神,虽然她以前没有恋爱过,但女性对爱情有着天生的敏感,鲁建平看赵雪梅时那火辣辣的目光明白无误地告诉春柳,鲁建平在爱着赵雪梅。春柳心中也感到一股酸楚,但她没有像春桃那样把心事表现在脸上,也没有像春桃那样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赵雪梅,而是偶尔抬起眼皮,快速地扫视一下赵雪梅。春柳留意的不是赵雪梅的长相,而是她的眼神。令春柳感到安慰的是,她没从赵雪梅看鲁建平的眼神中发现任何特别的东西,赵雪梅甚至都没有特别多看鲁建平一眼。
春桃心中的不快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赵雪梅一捧她,她就不好意思了,赶紧说:“我哪是什么女侠呀,只不过杀了五个鬼子,小菜一碟,算不得什么。”
赵雪梅惊讶地说:“杀了五个鬼子呀!真了不起,比我们整个游击队杀的都多。春桃、春柳,欢迎你们参加游击队,咱们一起打鬼子。”
听赵雪梅又提出参加游击队的邀请,春柳说:“我们已经跟建平哥说好了,先不参加,游击队杀鬼子时我们跟着一起去。”
赵雪梅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诧异地看着鲁建平。鲁建平解释说:“昨天我已经说了欢迎她们参加,可是春柳说她们的特长是凭借武功在暗中杀鬼子,不是正面枪对枪、刀对刀地干,在游击队里发挥不出优势,反而会成为累赘。指导员,你能说,你劝劝她。”
赵雪梅想了想,说:“春柳的话其实有一定道理,不管参加不参加,只要是打鬼子,我们就是同志。不过有一点我想说一说,春桃、春柳独来独往杀鬼子的好处是机动灵活,鬼子难以防备,但也有坏处,那就是力量太小,缺乏后援,一旦遇到意外情况就很危险。就说上次吧,春桃负了伤,要不是鲁队长出手相救,恐怕就凶多吉少了。有人可能觉得,春桃、春柳一两个人,杀鬼子比游击队二三十个人杀的还多,说明两个人的力量比二三十个人还大,这种看法并不全面。春桃之所以一出手就能杀死三个鬼子,是因为鬼子事先没有防备,不适应这种打法。他吃过几次亏后,必然会加强戒备,再用这种打法就难以得手了。春桃最近一次杀鬼子受了伤,说明鬼子已经有了准备,在暗中埋伏了人,等着春桃出现。如果春桃、春柳参加了游击队,大家把不同的打法结合在一起,有时打埋伏,有时主动袭扰,有时暗中刺杀,不断地变换花样,鬼子就防不胜防,我们就能掌握主动权。而且我们还可以互相帮助,比如游击队袭扰敌人时,春桃、春柳在另一边趁敌不备搞刺杀,既容易得手,又能把敌人搞蒙,闹不清楚我们有多少人马。还有,春桃、春柳搞刺杀前,游击队可以多派人手进行侦察,找到敌人最薄弱的地方。刺杀时,游击队可以派人暗中保护,得手后掩护春桃、春柳撤退。大家都知道,单独的两根绳子都容易断,两根绳子拧在一起就不容易断,这就叫团结就是力量。”
赵雪梅的这番话,春柳和春桃并没有完全听懂,但大致道理是听明白了,她们不得不承认赵雪梅的话有道理,人家是个有学问、有水平的人,对她的看法发生了一些改变,既羡慕,又有点嫉妒。这点嫉妒,激发了春桃的逆反心理,她想:“就算我答应参加游击队,这个面子也得给我哥,不能给你。你说得再有道理也没用,我就是不同意。”所以她紧接着赵雪梅的话说:“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原来那个想法,先跟游击队一起活动,参不参加以后再说。”
赵雪梅微微一笑:“也好,既然你们愿意这样,就先跟游击队接触一段时间再说。共产党讲的就是一个自愿,我相信你们对游击队了解多了以后,会愿意参加的。鲁队长,你说呢?”
鲁建平一直在认真听赵雪梅讲话,他非常佩服赵雪梅能讲出这么多道理来。赵雪梅的笑把他迷住了,思想不知不觉地开了小差。赵雪梅问他话,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呆呆盯着赵雪梅。李山悄悄捅了他一下,他才慌乱地说:“什么?啊,对,对、对,指导员说得对。”
鲁建平的表情被春桃看个正着,春桃心里的不快立时又升腾起来,脸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一言不发。鲁建平也感觉到了春桃的异样,但他并不明白是为了什么,莫名其妙地看看春桃,看看春柳,又看看赵雪梅。
为了打破尴尬,赵雪梅转移了话题:“鲁队长,同志们,昨天我去了趟县委,张书记另有任务即将调离,上级给我们派来一位姓王的新县委书记,最近就要前来上任。据说新书记非常重视武装工作,想先来看看我们游击队。我跟张书记说了,新书记到来后先来大王庄,鲁队长负责接待一下。新书记到后立刻派人通知我。”
鲁建平马上说:“放心吧指导员,我们好好准备一下,让新书记看看咱们游击队的的精神面貌。”
简单布置了接待工作后,赵雪梅就告辞返回太平镇。